苏燕沉默良久，方才抬起头，正视着舒涵，“涵涵，那你……你会怎么选？”
苏燕的话狠狠地捅到了舒涵内心最为纠结的那一点。她原本随意搭在沙发上的手轻轻滑落至腿上，双手下意识地绞在了一起。点点濡湿冰凉的汗浸湿了她的掌心。
撇开个人感情和道德准则，她应该义无反顾地留在司寒羽身边，继续这段她并不沉湎的感情之中。可是，她真得能放下叶冥寒？她能无视他脸上锥心的痛楚？她能漠视他眉梢眼底疯狂的恨意？
不，她做不到！
然而，她如果选择叶冥寒，那么她又该如何去面对爷爷、外公、爸爸，乃至整个舒家？
“涵涵，”苏燕握住舒涵有些冰凉的手，“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叶冥寒，但是如果你决定和他在一起，你们将来的路会非常艰难。”
舒涵苦笑一下，“燕子，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苏燕叹口气，举起右手中的啤酒罐，喝了口冰凉的啤酒，方道，“如今，你家和司家的关系太过紧密，可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单凭本心的话，只要叶冥寒不是为了报复你才接近你，而是秉怀真实感情，我自然选择叶冥寒。”
舒涵的心弦倏地被拨动，发出撼怀震心的共鸣声。她反掌，紧紧握住苏燕的手，眼眶悄然变得湿润起来。
苏燕抿了抿唇，抬起左手，轻轻抚着舒涵的胳膊，“涵涵，难为你一直这样悉心照顾着我的感受。对于郑天的事，我并不是不可以接受，关键在于他的态度。”
舒涵有些吃惊。她忍不住问道，“你……你能接受……”
苏燕放下左手，幽幽道，“虽然我一直被我爸和你保护得很好，但在长期耳濡目染中也多少明白世界并不是只有黑白两色。”说至此，她默了默，又道，“就以穆斯雨来说，法律对她的惩罚只是几年管教，但是她却真得差点要了你的命。从上回见面来看，她今后必然还会找你麻烦，甚至加害于你。”
舒涵沉默片刻，幽幽道，“商场如战场，以生意为例，并不是每一笔交易都能够曝晒在阳光下的。”
苏燕再次握住舒涵的手，“涵涵，我有时候觉得你真得不容易。这么多年，你承担着一切，还要为家人考虑。外人看来，你拥有一切，可实际上呢？你连顺应心意，追求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或事都不能随心所欲。”
舒涵鼻头一酸，禁不住落下泪来。咸湿的泪水顺着面颊滚落，滑过嘴角，带来淡淡的湿润。
“涵涵，如果……”苏燕咬了咬唇瓣，凝望着舒涵，坚定地说道，“如果你决定选择叶冥寒，我一定陪着你。”
舒涵倾身，趴在她的肩头，任由泪水肆意地流淌。无声地啜泣，为明亮的房间增添了一笔晦暗的色调。
一扇扇厚重的铁门被打开，又重新阖上。“哐啷”声紧促有序地响起，一声声接连不断在幽长的走廊里回荡。
叶冥寒和郑天来到走廊尽头一间完全封闭的房门前停了下来。
郑天朝房里扬了扬下颌，问随行的下属，“她怎么样？”
“很安静，偶尔看看书，大多时候在睡觉。”
郑天瞥了眼叶冥寒，又道，“把诊疗病例拿来。”
郑天目送下属离去，方低声问叶冥寒，“哥，她对舒涵颇有偏见。咱们放她回去，万一……”
叶冥寒冷眼望着浅灰色的铁门，淡淡地说道，“司寒靖最爱的是钱。而她最恨的是司寒靖。”
脚步声起，病例很快地递到了郑天的面前。
郑天接过病例，翻开仔细看过，将其递给叶冥寒，“精神状态倒是没有问题了。”
叶冥寒瞧了瞧，递给一旁的下属，“其他的与我们无关。”说着，他挥了挥手，示意开门。
输入密码，脸部扫描，铁门终于被打开了。
一股久不见天日的霉味和着浓浓的潮湿气息扑鼻而至。
郑天跟着叶冥寒走进了屋。屋里陈设极为简单，一桌一椅一床，与其他的监室并无不同。只是，如果走进屋，向左侧屋角一瞥，就会发现一个小巧的书架默默地站在一隅。这是她的监室唯一特别的地方。
屋里纤尘不染。床单、被褥也是一片雪白，一如她苍白的脸色。当然，这也映衬得她那一头茂密的黑发犹似泼墨般。此刻，她蜷坐在床上，捧着一本书，正专注地看着。即便叶冥寒他们走了进来，她也没有抬一下眼。
“你已经好了。”郑天淡淡地望着床上姿态优雅的谢柒。
谢柒垂眸盯着手中的书，嘴角微勾，脸上挂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说是笑，却让人看来颇为冷冽直透神髓。
“可以回去找你的仇人了。”郑天冷笑一下，又道，“他如今叫司寒靖，算是司家二少爷，混得风生水起。”
谢柒的脸色陡然变得阴冷至极，拿着书的手不住地颤抖。她抬起头，恨恨地盯着郑天，“你们想要什么？”
郑天并未开口，而是看向了叶冥寒。
叶冥寒双手插兜，徐步踱到窗前，望着明亮的勾月，冷声问道，“你有什么还我？”
“还你？”谢柒的愕然自她莹黑的眼底流泻出来。
叶冥寒敛眸，转头望着她，“我把你从那种地方捞出来，给你治病，送你回去，哪一样不要钱？”
谢柒仰首大笑，苍白的双唇张成月牙。凄厉的笑声在屋里发出震响。
叶冥寒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也可以把你永远关在这里。这点钱，我还是有的。”
谢柒身形一震，缓缓敛了笑。手中的书因为过于用力地捏抓已经扭曲变形，起伏的形状犹似她此刻的心情。她阴森森地说道，“只要放我回去，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叶冥寒微曲唇角，噙着一抹蔑然的笑意，问道，“你打算怎么报仇？”
谢柒莹黑冰冷的眼底掠过一丝茫然。
“如今的司寒靖已经不是五年前的仇靖宇。”叶冥寒一瞬不瞬地望着谢柒，“他的实力、手中可以调配的资源以及司家的权势，已经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对付的了。”
谢柒沉默片刻，点头道，“我愿意做你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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