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神仙说话的时候很落寞，只是语气却古井无波。

“我一生混迹军阀和各方势力中所向披靡，一生追求长生之道，打造这个没有纷争的家族，可到头来，却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死得毫无价值，你说，我做错了吗？”

我说道：“起码对我来说，您没做错。”

“为什么？”刘神仙问道。

我说道：“世上最难揣测的就是人心，尤其是这个时代，三五岁的小孩就会耍心机，十八九岁的人就觉得自己经历了人世沧桑，一个个目中无人，公然无视规则，不加以管教，定然会无法无天。我调查过，不周山的人都是您养的孤儿，三十五岁就可以离开庄上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以他们在不周山庄所学，完全可以在社会上混得风生水起，而且每年不周山庄还都会给发他们上百万的工资，这么好的条件，还有人不满意，只是因为他们过得太富足单调而已，也许错就错在过刚则易折吧。”

刘神仙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而是问道：“你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怕是很快就会有人追杀我了吧？”我说道。

刘神仙点头，说道：“不周山庄的权力太大了，信息网遍及天下各处，甚至可以控制舆论走向，改写新闻，我门徒无数，如果他们知道是你杀了刘神仙，定然会追你到天涯海角，很可能你后半生都不得安生了，甚至连你的家人也会遭飞来横祸。”

刘神仙的话让我不禁皱起了眉头。

“你怕吗？”刘神仙问道。

“怕，但是事情都这样了，你没办法，我又有什么办法。”我说道。

“这也许就是天命。”刘神仙说道。“可我刘神仙向来不信天命，我信的是我自己，有人说我是神仙，也有人说我是骗子，临死之前，我要降下神谕，看一看你的一角未来。”

刘神仙说着，伸出手掌摸向我的眼睛，他的手放在我的眼睛上，接着他的双目骤然亮起，目光深邃，仿佛眼中藏着一抹星空。

刘神仙面色震惊，仿佛是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连忙收回了手，说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你看到了什么？”我皱眉问道。

刘神仙说道：“星空孤寂，尸山血海。”

“什么意思？”我问道。

刘神仙说道：“除了你，我看不到任何人，未来，只有你自己……”

刘神仙说完，抬起头看向湖面，只见湖面之上，正有一个人踩着水面飞驰而来。

刘神仙面色惨白，忽然一张嘴，从口中吐出一枚丹珠，这枚丹珠是赤金色的，漂浮在刘神仙的面前，丹珠刚一出现，天空顿然色变，大风刮起，将我和刘神仙的衣服刮得猎猎作响，湖水也变得汹涌起来。

而湖面上飞驰而来的人正是鬼仆。

鬼仆一身白衣，带着白色面具，飞落到岸上，他是半神境界的人，已经不能以常理度之。

刘神仙体内的赤金丹珠吐出后，整个人瞬间衰老下来，皮肤松弛，白发疯长，迎着大风向身后飘动。

刘神仙双目无神，却似乎能看见鬼仆一样，他说道：“鬼仆，你跟了我将七十年有余，非要逼我杀你吗？”

鬼仆不说话，他突然跪了下来，面具之下，传来哭泣之声。

鬼仆说道：“当年承蒙主人救我性命，替我报了全家被害的仇，教我习武练道，鬼仆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从未敢背叛主人。”

“你一刀捅得可不轻，这不叫背叛叫什么？”我替刘神仙质问。

鬼仆哭泣，说道：“主人有所不知，小主人将我孙子一家抓了起来，如果我不听他的，他就要杀了我孙子一家，我逼不得已，才对主人出的手，主人您赐我性命权势，如今你即将仙去，容我先到地府为您开路掌灯！”

鬼仆说着，将自己的白脸面具摘了下来，面具之下，是一张极其丑陋的脸，看起来像是被烧毁的一样。

清末民初，天下大乱，教派流行，军阀四起，到处都是烧杀抢掠之事，鬼仆当年被刘神仙从火海中救出，刘神仙替他报仇雪恨，从此就一生跟随刘神仙，鞍前马后。

“你的后代现在被放了吗？”刘神仙问道。

鬼仆点头说道：“已经放了。”

“以你如今的本事，杀他们易如反掌。”刘神仙落寞说道。

鬼仆说道：“不周山庄的人是您的后人，少庄主更是您疼爱的重孙，我不能动手啊！”

鬼仆一边哭喊，一边给刘神仙磕头，磕得满脑门都是血。

我本以为鬼仆还要说些什么，手里一直攥着无柄飞刀，生怕他又在演戏，到时候再给我或者刘神仙一刀。

谁知鬼仆举起右掌，猛然拍向自己的脑袋。

这一幕把我吓了一跳，心中发颤，因为鬼仆的头突然炸没了，无头尸体还跪在刘神仙面前。

我是没想到一个半神境界的人，就这么突然自杀了？

古人向来注重承诺，注重主仆关系，说好了一生当牛做马，那就从无背叛，鬼仆被胁迫，不得已出手杀风烛残年的刘神仙，刘神仙的死，已经是板上钉的事情，刘神仙也不会将自己子孙后代诛杀殆尽，所以鬼仆就选择了这个惨烈的方式，向刘神仙证明自己的忠心，先行一步，作为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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