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救人之初，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就是……只要那些人不对他恩将仇报，他就很满足了。

他深知人世之险恶。

为此他才会有这样的想法，但他也知道心怀怜悯的确是件好事。偶尔行怜悯之道，固然不一定能利己。

但，心怀怜悯总归是无愧于心。

本心……古往今来，有多少骨修在修行的过程中将它抛弃，转而在修行路上越走越远，最终失去自我？

然而古青阳也知道，一个骨修在修行的过程中，确实是不能一味地以怜悯之道行事。

他深知——

心怀怜悯只是能在某些时候让结果变得更好。同样是在某些时候，它也能让结果变得不好。

他就没有怜悯敌人的习惯，他相信至高天也不会有这种习惯的。他相信他的任何敌人都没有这个习惯。

至于他和至高天之间……

以这样的方式相互看待，这何尝不是宿敌之间的相互理解呢？他和天道，谁也不会放过谁。

他对于诸多世事的看法，的确是已经超越了太多生灵。

他知道这也是他能和至高天成为死敌的主要原因。

更是他能和天道的意志处于同一个高度进行对决的原因。

正因如此，哪怕……此刻的他正面临着真正的消亡，哪怕至高天带给他无穷无尽的折磨。

他也依旧还是能理解一切。

他太清楚了，他想要的结果和至高天想要的结果就是完全对立的。这就是他们会一直大战的根本原因。

等到之后，他们这场大战的终局该是只有一种局面，那就是一方打得另外的一方永远没有翻身的可能。

当然……就目前的局势来看，牢牢占据上风的一方明显是至高天，这家伙可是在认真地灭杀他的灵魂。

“叮——”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只会被他一个人听到的声音明显是变得更为清脆了，变得更为刺耳。

古青阳就是时刻听着这种诡异的声音，然后又在流逝的时间中，见证自己的灵魂缓缓消亡。

“嘶——”

“呼——”

“嘶——”

……

时间始终都在流逝，现实世界之中的古青阳也发出一声声低吼，听上去就像是荒兽濒死之际的吼声。

自从那些光束笼罩过来之后，他就一直都在承受源自于灵魂层面的深刻痛楚。

他很清楚。

之所以有沉闷的声音响起，是因为他的灵魂正在遭遇毁灭。沉闷之声响起时，他的承受就到了极限。

当沉闷的声音变为清脆，他所承受的痛苦就彻底打破了极限，自此便一直增长。

那样的痛苦是他在过往从没有感受过的，就仿佛是整个人都沐浴在雷霆之中，被雷霆击为碎片、齑粉。

然后，这些碎片又会逐步地化成齑粉。至于那些从一开始就化成齑粉的部分，则是会化为尘埃。

最后——

所有的尘埃再消失不见，彻底地化为乌有，就像是从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

古青阳的灵魂被如此手段消磨到现在，固然是还能保持人形，但相比于之前，他的灵魂已经虚化不少。

很显然……如果任由至高天这么杀下去，终有一刻，他的灵魂会彻底地化成尘埃，进而彻底消失。

古青阳当然能看清时势。

但他也知道，如今之局如果一定要按照至高天的安排来解，那无非就是让他放弃他选择的修行路。

只要他放弃他的修行路，转而和这人世间的那些“天才”们一样，选择了一条修十六境的修行路。

那古青阳相信，至高天一定会很乐意看到这个结果，并会给他一些所谓天赐的机缘，让他一飞冲天。

自那之后，他大概是可以随心所欲地活上一段漫长的时间，去找他想找的人然后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那是他想要的吗？

那样的日子他的确向往。但那只是他所有向往的一部分向往，而并非是全部的向往。

“至高天！”

感受到自己正变得愈加虚弱，古青阳终于还是发出一声怒吼，并在怒吼的同时将心中的幻境全部击碎。

与此同时，天穹最深处，至高天只是冷冷地睥睨着古青阳。这一刻的至高天看上去还是无比高冷的。

他看待古青阳的眼神根本就不像是在看待一个对手，而更像是在看待一只不起眼的蝼蚁。

可……古青阳真的是蝼蚁吗？

一息的时间还没有过去，提前沉溺在胜利畅想之中的至高天在想到这个问题之后，终于醒来。

他是真的想杀古青阳，为了完成这件事，他已经和古青阳争斗了很多年。一场劫，他用尽了全力。

身为大荒世界真正的主宰者，他固然是可以动用更为强大的力量。可动用那些力量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即便他是主宰者，动用那种力量的代价也不是他能轻易承受的。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会放弃动用那种力量的想法。

要不然，他又哪里还需要和古青阳打上这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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