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其实认真的讲，咱俩的岁数也不小了，要是在前世，这会差不多该当外公外婆了。”

听到这个消息，还玉的心情也同样瞬间跌落了下来，人们总是在不经意，才会发觉身边的人突然就老了。

马车赶得很急，前面有护卫鸣锣开道，确保道路畅通，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使用这种特权。

回京的时间，比往年足足快了一倍，直到入城之后，王浩方才松了一口气，还能见上一面，这就够了。

顾不得稍作休息，便直入皇城，前来迎接的，也是多年的老相好，一脸乌黑皱子的海公公，刚一照面，就是一声异常熟悉的哀嚎。

“哎哟我的王老弟，你可来了，快快随杂家去见见陛下，他这两天可逗一直在念叨着您讷。”

跟着海公公到了万岁殿外，有众多朝臣在外等候，皆是一脸的凝重，分明都是一副等着里面那位咽气的架势。

这也是事实，并没有别的意思，等自己要嗝屁的那天，也会有亲朋家人围在你的床边，等你咽气，所以这话虽然不中听，但其实这也算是一件圆满的事，能把想要交待的话都交待完了再嗝屁，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而殿外的这些大臣，显然已经跟赵老大道过别了，自己恐怕是最后一个了，因为进到万岁殿内时候，陪在赵老大身边的，是他的几个儿子女儿，包括柴郡主和小蝶俩义女也在病榻旁，这也是大多数人在临死前走的一道程序，至亲往往都在最后关头道别。

“王浩，你过来……”

看到王浩进来，病榻上的赵老大艰难地抬了一下手臂，示意旁人退下。

“王浩啊，朕要先走一步了……”

“陛下只是……”

“哎……朕都要是要走的人了，你也要学其他人那样，说些自己都不信……安慰话……嘛。”

赵老大一挥手打断了大司农的安慰话。

“大臣也是好意，说些安慰话，能让陛下走的更安详一些。”

“呵哈哈……好好，朕就喜欢听你说这样的话，这……这才是朕大司农啊……哈哈哈……不过朕要告诉你，朕这辈子值了，君临天下，开创了一个不输汉唐的盛世，儿孙也都孝顺，朕没有遗憾，会走的很安详……哈哈哈……但……但朕知……咳咳……咳……。”

短短一席话，仿佛就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陛下……”

“你……别说话，不要跟一个将死之人争这一柱香的时间，朕知道，这其中，你的功劳占一半。等过了年，就把辽国的……辽国的那小皇帝还回去吧，你……你也别去那边了，这些年来，一直把你圈在这小小的太府寺内，朕是有愧的，你应该有更大的作为……”

断断续续的话，持续了很久，不能跟一个即将辞世的老人争时间，所以大多数时候，也都是赵老大在说话，临终的交待，有不少，把辽国的小皇帝交还回去，也就预示自动终止了与辽国的合作关系，以后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盟友关系存在了。

大概一炷香过后，该交代的事，差不多也已经交待了，这最后一点时间，要留给他的儿孙，含泪起身，郑重一礼，全了这份君臣之谊后，便加入了殿外等候死讯的队伍。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生命就像是一列开往坟墓的列车，路途上会有很多站，很难有人可以至始至终陪着你走完，每当陪你的人要下车时，即使不舍，你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心存感激，然后挥手道别。

与等候在殿外的几位老大人打了个简单的招呼，气氛凝重，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等待一个时代的结束。

过不多久，赵德昭赵德芳一杆儿孙也被请出了万岁殿，王浩投眼望去，却见这些人中，唯独少了自家那臭丫头！心中不由得一紧。

此时的万岁殿内，也只剩下一病榻上的赵老大，与侧蹲在病榻旁的小蝶，别无他人，连贴身内侍与起居郎这样的影子选手都没有留。

赵老大的精神似乎好了一点点，安静了片刻之后，又让小蝶把靠枕往上挪了一些，好让自己能半靠在床塌上。

“蝶儿啊……干爹问你，如今边镇与禁军当中，有多少义学子弟了……？”

很寻常的语气，说的却是一句极不寻常的话，小蝶闻言，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病榻上的老人，眼神平静，并无一丝慌乱的神色。

此时的她，也已经是一个二十岁的大姑娘了，女大十八变，如今的她，也早已经不再是那个老不长个的黑瘦丫头，眉宇之间，更有一股淡淡的英气，沉着自信。

“二十七万七千一百六十二人，干爹早就知道了……”

“呵呵呵……咳咳……年前廷让病重，干爹曾去探望，聊起当年军中之事，才赫然发现，今日军中氛围，与当年相差太多太多了……”

军伍就应该有军伍的样子，战时执子之手，息时喝酒吃肉，他们很粗俗，他们会斗殴，会骂娘，会欺凌新兵，会领受军仗，会邀功显摆，也会舍身忘死，奋勇争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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