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至门前,先从门里出来一人,那人着深色衣衫,在夜色中并不显眼,若不是碰上,很难注意到他。
小厮让其先行,错身而过之时,冯杪看清了他的脸。
“赵秀?”
赵秀一顿,带着冷意地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只看了一眼,便抬脚匆匆离去。
胥四不明所以,“这人是谁?这么大谱儿?”
冯杪哼道:“跟咱们一样,通缉犯。”
这园主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尽和钦犯打交道?
胥四觉过味儿来,猛瞪了冯杪一眼,“少鬼扯,谁跟你们一样?我可是良民!”
冯杪讥讽一笑。
两人跟随小厮进门,来到一处偏厅,厅里坐着四五个富贵公子。只见其中一人手里拿着一副画像,待二人一进屋,便拿着画像朝他们一比。
“瞧,画得还挺像。”
胥四瞟了一眼那画像上之人,顿觉一道旱雷劈到了他天灵盖上。
他被通缉了!
云盖天光,暮遮斜晖。
胥姜与谢别街坊邻居,牵驴回后院。
她一合门,便蹲坐在地上,捂着脸沉沉吐出胸中浊气。
犟驴拿头往她手上拱,示意她快将自己牵回棚,胥姜却久久未动。
这么多年,她以为自己放下了,可今日见到胥砀和胥十二,她才明白有些事永远过不去,有些恨也永远无法磨灭。
当年残害师父的人虽死,胥砀与胥十二也被判为徒隶,让她出了一口恶气,可她的师父也再也回不来了。她真正的家也早已在那场大火中,烧成了飞灰,堆成了坟场。
她的一半骨肉血魂,也埋在其中。
犟驴拱开她的手,却蹭了一鼻子潮泪,它又去咬胥姜的袖子,想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衣袖发出撕裂声,胥姜一巴掌拍在它嘴皮上,将它拍得松口,才从地上站起来,将它扯去驴棚。
胥姜给驴添水,宰料,又去厨房给自己煮了碗汤饼,加上两勺菇油,吃得大汗淋漓。
吃完汤饼又汲水洗漱,最后在最后一线光明的沉没中,将自己裹进被子,坠入沉沉旧梦。
梦里她在描墨线,她手抖,将一条条线描得犹如蚯蚓,弯弯曲曲。
待她描完,纸上犹如吹起波浪,将上头的人影映得皱皱巴巴。
她挤着小脸,将人描了有描,修了又修,最后将人融成了一团分不清头尾的墨。
画完后,她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将画纸捧到胥渊面前给他看。
胥渊放下手中刻板,接过来看了半晌,“这画的什么?”
胥姜朗声答道:“画的师父。”
胥渊盯着糊成一团的墨,实在夸不出口,他起身去屋里拿出一副画递给胥姜,“你拿去照着画。”
胥姜接过画打开来看,惊喜道:“是师父!”
这是一副胥渊的人像图,栩栩如生,颇具神韵。
“去吧。”
胥姜喜滋滋抱着画跑了,过后几日,她每天都会拿一副画来给师父看,那些画从一团墨,逐渐化形,然后成为师父的模样。
待她仿得与原作七八成相像,胥渊找她将原作要了回来,可拿到手里一看,那画已被墨浸得没法入眼了。
合着进步这么快,都是覆纸临摹的。
他气沉丹田,怒吼道:“胥姜!你给我滚过来!”
胥姜垂着小脑袋跪在地上,面前摆着被她污损的画。
胥渊指着画道:“你便是这么学的?偷奸耍滑,投机取巧,生生污了一副好画。”
胥姜直掉金豆子,“阿姜错了,再不敢了。”
胥十二在旁劝道:“阿姜还小,偷点小懒算不得什么,爷何必吓她。”
“合抱之木,生于毫末,做人做事皆应当勤勉踏实,如今才这么大点儿就知道贪图逸乐,取巧糊弄,眼下若不及时矫正,日后如何成材?”
胥十二本是顺嘴替胥姜说句话,如今自己也被含沙射影地教训了几句,便闷头出去了。
胥渊对胥姜道:“要么将这画修复如初,要么另画一副分毫不差的赔给我,你自己选。”
胥姜抹去眼泪,将画抱在怀里,“我把它修好。”
以她如今的画技,莫说分毫不差,六七分都画不像。虽说修复也难,可都是些手上活计,耐心磨几次,总会能磨出来的。
胥姜便是这点惹人疼,犯错后从不狡辩,乖乖认错。
胥渊气消了,就让她起来了。
过后,胥姜耗费小半月,才勉强将那副被污损的人像图修补整齐。
胥渊检查后,觉得差强人意,便将此事揭过了。
而胥姜交画之后,却跪下同胥渊磕了个头,然后扬起笑脸对胥渊说道:“贺师父生辰喜乐,如意吉祥。”
胥渊怔愣半晌,才走到胥姜面前,抚着她的发顶叹道:“长大了。”随后又问:“画人像图是想作生辰贺礼,送给为师?”
胥姜点头,随后失落道:“可是我画不好,还坏了师父的画,惹师父生气。”
胥渊将她牵起来,拍了拍她腿上的尘土,柔声道:“画不好为师教你,画得多了,自然便画得好了。”说完又嘱咐道:“不用着急,师父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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