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庆堂。

此时欢声一片。

贾赦贾政已经离开，连带着贾宝玉也被贾政叫走，再三确认，贾宝玉没有挨打，只是挨训之后，有王熙凤恭维下，贾母开怀大笑：“你这猴儿，拿我开玩笑。”

贾母是一个乐天派。

及时行乐，眼前有喜自然笑这种人。

“老祖宗，琞兄弟的媳妇儿，也是您的孙媳妇儿，见到了老祖宗，自然不敢放肆的。”

王熙凤自嘲见到秦可卿，被秦可卿学问暴击不知如何反击，这边就奉承起贾母：“老祖宗学富五车，就算是琞哥儿媳妇，当真是失了礼仪，难为老祖宗，老祖宗也能从容应对。”

“ 不行了，不行了...”

明知道王熙凤是奉承，贾母还是开怀大笑。

正常人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但是这里的姑娘媳妇明白，只要老太太高兴了，一切都好。

老太太身为史家之女，而史家史公，当年以文臣身份封侯，可见其能力之强。作为史公的女儿，贾母自幼读书，还真是有学问的。

这，还真不是奉承。

“老太太，三奶奶来了...”

鸳鸯在贾母身边小声说了一句。

这时候荣庆堂中，一切笑声消失，气氛瞬间有些肃然起来。

一双双眼睛，看向屏风处。

男左女右，按照规矩，秦可卿要从屏风右边走过来。

穿着并不是很华丽，可以说算是很朴素的衣服。

年龄不大，十六七岁模样。

身材高挑，身材枭娜，容貌绝色倾城，哪怕没有华丽衣服，依旧难以遮掩其美艳绝伦的容貌。

仅仅一眼，贾母就内心一震。

好美的人儿。

这里的姑娘媳妇，除了三春还有王熙凤之外，都是第一次见到秦可卿，顿时惊为天人。

“孙媳拜见祖母。”

秦可卿目不斜视，距离贾母不过一丈的距离的时候，双手叠加放在小腹处，双腿微微下蹲行了一礼。

“琞哥儿媳妇。”

贾母面带微笑：“咱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呐。”

秦可卿回以微笑：“三爷身为孙子，我为孙媳，本应该多来拜见祖母，只是我们有心无力，三爷自从走出荣国公府，就被人下了令，不许再踏入荣国公府一步。本来宝二爷诞辰过寿，我们夫妻准备了贺礼，贺礼无人收，且被人言灾星不祥，没有进入府内，没有机会给祖母请安...祖母见谅。”

贾母呼吸一滞，好一个浑身带刺的小媳妇儿。

下令贾琞不许再踏入荣国公府一步的是她，而不许秦可卿踏入荣国公府一步送寿礼，被拒之门外的是王夫人。

王夫人这个时候也是脸色难看。

“琞哥儿媳妇坐吧。”

贾母脸上没有了笑容。

秦可卿微微一礼，正要找地方坐下，邢夫人眉头皱起：“好不知礼！”

抬头，看向邢夫人，秦可卿依旧面含微笑：“不知这位夫人是谁？”

王熙凤赶紧打圆场：“这是大夫人，也是你婆母。”

秦可卿行了一礼：“见过母亲。”

起身后，秦可卿叹息道：“三爷本有父母，我本有公婆，我在闺阁之中尚未出阁之时，我父就曾教导我，嫁人之后要孝顺公婆。只是，三爷命贱，这个嫌弃，那个讨厌，我嫁过来时，婚礼之上，拜天地父母之时，高座空荡荡无人，我们夫妻卑贱，不知是不是恶奴欺主，也进不来国公府高大门槛，无法给父母敬茶。现如今尚不认得母亲，还请见谅...这，并非我夫妻无礼且不孝，而是子欲孝，而不得法...”

嘶！

言语犀利，但是毫无漏洞。

你说我无礼，我是无礼，但是这是我们毫无办法的事情。

而你们身为父母，子嗣婚礼都不曾参加，这本就是有失父母仁慈。

“祖母见谅。”

贾赦登门，王熙凤等人登门，种种行为，种种做法，种种说辞...秦可卿一颗心，早已经对这里不报任何的幻想。

不日，他们夫妻就要出关。

到时候生死难料，何须这个时候畏惧且给她们颜面，而委屈了自己？

秦可卿向贾母微微一礼：“非我心有怨念，我只是实话实说。三爷被锁困十八载，父母兄弟不见，族中亲长不见，从后门而出，想要再来却已经无门。三爷十八年间，每日四个馒头，三爷常言，养育之恩不分贵贱，不分薄恩寡义。

自古君子滴水之恩，尚且涌泉相报。我们夫妻将要奔赴边疆，生死难料。

今日一见，或许再无相见之日，我代三爷，给祖母，给母亲等亲长磕一个头吧...”

“这...”

贾母已然动容：“鸳鸯，扶起三奶奶...”

这个头要是磕了，她还有何脸面面对世人？

荣庆堂中，邢夫人脸色难看，王夫人闭着眼睛，手中转动佛珠，嘴里念念有词。

王熙凤眉宇间带有神采，李纨则是微微点头，心里暗赞：“好一个三奶奶，好厉害一张嘴。”

宴无好宴，会无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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