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是谁?”
秦可卿一直都是听人说,贾家奴仆个个都是胆大包天,有的比主子还要威风。
现在,秦可卿算是见识到了,一介老奴,在宁国府竟然如此放肆。
“这是宁国府的焦大。”
王熙凤小声在秦可卿耳边说道:“这人侍功自傲,经常酗酒。
连府中的老爷都不理他的,珍大哥也不理他。
只因他从小儿跟着太爷们出过三四回兵,从死人堆里把太爷背了出来,得了命;自己挨着饿,却偷了东西来给主子吃;两日没得水,得了半碗水,给主子喝,他自己喝马溺。”
王熙凤说着,秦可卿听着。
王熙凤兴许没有多少感触,秦可卿可是随着贾琞戍边,见到过战场厮杀的袍泽之间的情感的。
这个焦大,脾气兴许不好,但是绝对是忠心的。
这很难得。
宁国公之命,可以说是焦大救回来的。
这是救命之恩!
王熙凤继续说道:“不过仗着这些功劳情分,有祖宗时都另眼相待,如今谁肯难为他去!他自己又老了,又不顾体面,一味的吃酒,一吃醉了,无人不骂。
我常说给管事的,不要派他差事,全当一个死的就完了。今儿又派了他!”
秦可卿看了一眼王熙凤,功劳情分不低啊。
她很理解自己的丈夫,要是有自己的袍泽,把自己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并且如此忠心,一定会给他谋一场富贵。
而不是留在府上做仆人。
人生命不同,导致性格有差异。
脾气不好,安排一个适合他的职务也是可以的。
这位二奶奶,这一点生性凉薄了。
不,宁国府从宁国公算起,都对不起这个焦大。
王熙凤不知道秦可卿所想,继续说道:“依我说,还不如直接打发了去庄子里,任由他去那里胡闹去,眼不见心不烦。”
秦可卿也不吭声,径直前往灵堂。
这时候贾蓉从灵堂出来,焦大不断地叫骂,贾蓉也急了,回骂了几句。
骂了几句,贾蓉还是不解气,这个时候没有人知晓,贾蓉内心的憋屈“使人捆起来!等明日醒了酒,问他还寻死不寻死了!”
焦大哪里把贾蓉放在眼里,反大叫起来,赶着贾蓉叫:“蓉哥儿,你别在焦大跟前使主子性儿。别说你这样儿的,就是你爹、你爷爷,也不敢和焦大挺腰子呢!不是焦大一个人,你们做官儿,享荣华,受富贵?你祖宗九死一生挣下这家业,到如今不报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来了。不和我说别的还可,若再说别的,咱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这是典型的军汉作风。
贾蓉满脸憋屈,却又无可反驳。
看到荣国府一众人到来,贾蓉赶紧过来见礼:“三婶子,二婶子...”
秦可卿微微颔首,王熙凤则是帮着贾蓉:“以后还不早打发了这个没王法的东西!留在这里岂不是祸害?倘或亲友知道了,岂不笑话咱们这样的人家,连个王法规矩都没有?”
贾蓉答应:“是”。
众小厮见他太撒野了不堪了,只得上来几个,揪翻捆倒,拖往马圈里去。
焦大越发连贾珍都说出来,乱嚷乱叫说:“我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那里承望到如今生下这些畜牲来!每日家偷狗戏鸡,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我什么不知道?咱们‘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
众小厮听他说出这些没天日的话来,唬得魂飞魄散,也不顾别的了,便把他捆起来,用土和马粪满满的填了他一嘴。
荣国府众人,与贾蓉脸色也都不好看。
唯有秦可卿知道内里,宁国府不是一个干净的地方,就如同她的相公曾说过,宁荣两府,也就外面的石狮子是干净的。
正所谓,事有不公,才有人心不忿。
这个忠仆虽然嘴巴管不住,但是这种性格...要是能够安排在酒坊那处宅子,还是不错的。
“宁国府...哎...”
秦可卿内心感慨不已。
记得那次回娘家,与父亲聊起宁国府,秦可卿还记得,那次父亲喝了酒,哭了一场,很是后怕,也很庆幸:“幸好,幸好当初二老爷率先来为琞哥儿提亲,要是可儿加入肮脏的宁国府,那还了得?”
贾珍扒灰,府内外岂能瞒得住?显然,那时候父亲已经听说。
而秦可卿得到的消息是,贾珍强了许氏,许氏甚至有了孩子,自己故意摔得小产,这才卧病在床。
“丈夫软弱无能,许氏何其悲戚?”
秦可卿感觉到,这个许氏,太悲惨了。
如果当初,要是她没有与相公成婚,嫁入这里来...不说荣华富贵,不说相公的宠爱,只怕自缢天香楼的,会是她吧。
灵堂处,两边灯笼照如白昼,乱烘烘人来人往,里面哭声摇山振岳。
贾珍哭得泪人一般,正和贾代儒等说道:“合家大小,远近亲友,谁不知我这媳妇比儿子还强十倍!如今伸腿去了,可见这长房内绝灭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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