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倾看着方太太脸上的期待，缓声安慰道：

“她很好，比照片上更加漂亮稳重了，让我给您带话，等把倭寇赶出去，就回来看您。”

吴良淑手里握着的张倾的手，听完心中感慨道：

“多谢你，若不是有你，我这辈子都无法知道阿芸的情况了。”

张倾也握住她的手道：“我也多谢您，这么信任我，从不过多地问关于我的情况。”

吴良淑看着眼前乖巧的女孩儿，有那么一瞬间，她就觉得这个孩子就是她的方华。

“别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也是东方人啊。”吴良淑轻轻的低语被吹散在寒风中。

冬日的寒风凛冽，申市的码头上，自是一派繁华的景象。

这里作为清乡委员会，倭寇扶持的伪政府的驻地，再加上各国的租界，依然是一派和平。

但张倾还是感受了有些不同，各种晦暗不明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

吴家大舅是方先生的同学，两人一同去了西洋读书。

回国后，一个在山城开了诊所，一个在申市银行工作。

这次是张倾拜托吴良淑联系的吴大舅，她需要到申市一趟。

吴大舅是一个精明市侩的男人，个子瘦削，看到妹妹和外甥女脸上微微带着喜悦。

随着人力车飞快的往前行走，街边的风景和人快速地往后退去。

无论什么时候，春节的欢庆的气氛总是让人心情大好的。

偶尔闪过租界的的小洋楼，干净明亮。

十里洋场的摩登人群和穿着老旧衣衫的穷苦面孔都逐渐模糊。

吴家大舅住在法租界里的一处极小的洋楼里，据吴太太说，这是家中用了大半积蓄才买到的。

吴家舅母带着一个女儿站在门口，看到人进来后，脸上挂着矜持的笑容。

“小妹啊，好久没见。”她的话音吴侬软语，但听上去客气有余，不甚热情。

说完她又盯着张倾看了片刻，“这是幺妹儿，几年不见变化太大了。舅母都快不认识了。”

吴家大舅用帕子捂住嘴咳嗽了几下，吴太太连忙上前扶住他埋怨道：

“我就说了，让阿生去接人，你非得自己去，本身肺就不好，寒冬腊月的找罪受。”

吴家大舅喝了下一杯茶水，才对这还坐在那里的小女儿说：

“没有规矩，不知道叫人吗？”

那女孩十五六岁，穿着新式的衣服，乌黑柔顺的头发披在肩膀上。

听见自己父亲的呵斥，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姑姑”

吴太太心疼女儿，对她道：

“你不是说要同隔壁的玛利亚去逛集会的嘛，别让人久等了。”

张倾感受到了吴良淑因为吴太太的轻慢态度，略微有些伤心。

她安抚的拍了拍吴良淑的手。

“大哥，您病了这么久，也不说一声，要不是爹娘告诉我，我都不知道。”

吴良淑自然是会看眼色的人，弯弯绕绕的话语她也不愿意听。

吴大舅还没开口，吴太太用手绢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小妹，多谢你惦记，老吴的病在几个医院都看过了，说是肺病，好不了了。”

这个时代肺病是要命的，民间的“肺痨鬼”基本上就是被判处了死刑的。

张倾在吴家夫妻两人极其不信任的眼神中给吴大舅号脉开药方。

“早晚各一次，半个月后就会见好。”

张倾把药方递出去，吴家夫妻两人都没伸手去接。

似乎眼前这个半大的丫头在开玩笑一般。

张倾也不解释，坦然的把药方放在桌上。

气氛略微有些尴尬，吴大舅干笑着对吴太太道：

“给小妹住的房间准备好了吗？”

吴太太表情微变，不满地嘀咕道：

“这马上就过年了，小妹来得太突然了，哪有空准备，再说了，咱家哪有多余的房间。”

吴良淑拉着张倾就起身告辞，语气生硬道：

“大哥大嫂误会了，我们只是过来给您看一看病，不是上门打秋风的人。我们家老方虽然死了，但幺妹在医院当医生，也是拿着不菲的工资的，养活我们娘俩儿绰绰有余了。”

一席话说的吴大哥捂嘴不停咳嗽，吴太太虽然面皮发红，但眼中闪过不屑。

一直到母女两都离开了，夫妻俩也没挽留一句。

吴大哥恨恨的瞪了吴太太一眼，转身回房了。

吴太太看着桌面上的那张药方嗤笑道：

“下里巴人。”

吴良淑心中难受，就不爱说话。

张倾叫了人力车，直接拉她们去了租界最好的酒店。

入住在三楼套间里，吴良淑连晚饭都没有吃就躺着睡下了。

张倾确认她熟睡后，从推开窗户顺着下了一楼，消失在茫茫的黑夜里。

她按着之前计划好的，敲开了码头上一家渔民的门。

“我来取鱼。”

“今天鱼卖光了，明日请早。”

“青蟹也可以，五只公的，8只母的，做宴席用的。”

渔民夫妻谨慎地打开门，却只在门口看到一个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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