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星顿夫人如何不知他的心意，所以她才设计将少女带到此处，便是要将这些不为人道的隐晦心意摆到桌面上来谈。

谈清楚了，以后才不会生变。

少女一言不发，肯星顿夫人、人鱼王、伊丽莎白小姐都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

每个人眼里都有着不同的意味，每个人眼中都有着自己的算计和贪婪，这让少女感到非常恶心。

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少女清楚地意识到：她必须在这里做出明确的回答，才能够一劳永逸地摆脱人鱼王的纠缠。

“我……”少女说了一个字，其余三人立刻把身体往前倾，生怕自己听漏了任何细节。

少女顿了顿，扬声道：“我想离开皇宫……永远的离开。”

话一出口，人鱼王满脸灰败地向后仰倒，肯星顿夫人则欣喜若狂地握住了她的手：“好孩子，你想清楚了吗？”

“我从记事起，便一直在想，我确信没人能比我想得更加清楚。”

“可是离开了皇宫，你又要如何维生呢？”伊丽莎白小姐脱口而出。

肯星顿夫人气急败坏地回头瞪了伊丽莎白一眼，伊丽莎白缩了缩脖子，但内心的愧疚却容不得她在此刻退缩：“阿白小姐，你只是一个女孩子，离开了陛下的庇护，你在外面会吃亏的。”

人鱼王怔怔地望着伊丽莎白，似乎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帮他说话。

少女微微一笑：“伊丽莎白小姐真是心地善良……但是不用担心我，我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如何维生我也都已经想好了。像我这样的人，到哪里都活得下去，伊丽莎白小姐只需要将心思放在陛下身上即可，我这边，就不需要小姐费心了。”

肯星顿夫人终于舒坦了。

她就说嘛，这个孩子就是懂分寸，她不仅想跟陛下割裂，甚至还要跟肯星顿家族划清关系。因为她知道肯星顿家族今后跟陛下会站在同一阵线上，如果她依靠肯星顿家族的帮忙活下去，那么很有可能未来的某一天，陛下会顺着肯星顿家族这条线摸到她身边去，这是她绝对不愿意看到的。

伊丽莎白小姐虽然单纯，可她不笨。稍微在脑子里转一转，她就知道为什么阿白坚决不接受肯星顿家族的帮忙了。

无计可施的伊丽莎白只好缩回母亲身后，若有所思地搓着裙摆上的蕾丝花边。

“那就这么决定了。”肯星顿夫人迫不及待地拉着少女站起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今天就送你出宫去。阿白小姐，你意下如何？”

“再好不过了。”少女脸上展露出欣喜的笑容：“我的房间里早已打包好行李，请夫人派个侍从过去替我拿过来。”

“好孩子，真是个好孩子！”肯星顿夫人总算生出一丝愧疚：虽然是为了家族，但她如此逼迫一个刚成年的小姑娘，说出去还是很丢人的。人家从来不想成为她的负担，可她却总是在心里提防着人家，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看看人家，早就打包好了行李，这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要逃离皇宫啊。也许成人礼之后，她就更加意识到必须加快逃脱的进程，否则说不定哪天，陛下一个失心疯，就把她摁倒了。

人鱼王已经彻底惊呆了。

阿白竟然连行李都收拾好了……她这是有多想逃离他？

他做的事情，真的让她如此难以接受吗？

他怔怔地望着少女，少女却自始至终都在躲避着他的视线，不肯与他对视。

少女眼神中的厌恶，他绝不会错认为其他情绪。

阿白讨厌他。

非常、非常讨厌他。

这个认知，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并化作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心脏。

他捂着胸口，仿佛那里凭空多了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

侍从很快将行李送过来。

少女的行李并不多，就是一个小小的行李箱，以及一个背包。如此轻便的行李，仿佛她不过是去上学，过几天就会回家。

但在场的都是人精，自然没有人会这么觉得。

大家反而都认为少女实在太过渴望与人鱼王割裂，是以她的行李中带的全都是一些不值钱的衣服、日用品，而值钱的银器金饰，她一个都没拿上。

人鱼王定定地看着，仿佛在看一场戏，一场在梦中上演的马戏团喜剧。里面每个人都欢欣鼓舞的样子，唯独他，就像是戏里的小丑，脸上画着笑容，心里却淌着泪。

没有人在意他是否哭泣，因为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丑。

少女背起行囊，接过行李箱，对肯星顿夫人说道：“夫人，我准备好了。”

肯星顿夫人点点头，牵过少女的手，朝宫殿大门走去。

人鱼王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他推开侍从，跌跌撞撞地跑到宫殿大门前，只见少女已经在向肯星顿夫人和伊丽莎白小姐行告别礼。

“阿白！”

人鱼王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扑到少女身上，将少女用力地抱入怀中。

“你不许走！朕不允许你走！！！”

少女被他有力的双臂勒得喘不过气，她拼尽全力将人鱼王推开，冷声道：“陛下，请自重！”

“你是朕的，朕不许你走！”人鱼王似乎陷入了疯魔，他语无伦次地喃喃道：“你是朕养大的，你永远都是朕的女孩儿，没有人能赶你走……你留下来，你留下来，朕就让你当皇后！”

看着人鱼王仿佛即将痛失所爱的模样，伊丽莎白脸上划过一丝哀伤黯淡。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她仿佛是歌剧中那些何不食肉糜的千金大小姐，只顾着自己的喜好，却无视他人的痛苦。

“陛下！”肯星顿夫人脸色铁青，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但良好的教养还是让她维持住了表面的优雅得体：“请您注意自己的身份！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侍从们得到肯星顿夫人的眼色，当即上前“搀扶”人鱼王，想将他从少女身边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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