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毅的父母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活到这岁数就没跟人结过仇，仅有几次冲着左邻右舍撕破脸，还是为了儿媳妇田婉。哪怕周围的人都在用最恶毒下流的语言编排田婉，骂她是不知廉耻的狐狸精，笑话她为什么不去死？两位长辈每次都气得发抖，实在是忍无可忍了，就会张开嘴不善灵巧地反击回去。

不是都说凡事能忍就忍么？二老也是这么劝慰田婉的，又哪里想到她有勇气自杀？

“嘴巴长别人身上，他们想说什么你能管得住？我跟她爸爸都信她，一家人什么品性生活了这么久还能看不出来？这丫头脾气倔啊。”袁毅他妈穿着一身廉价的花布袄子，说到伤心处，抬起胳膊用袖口擦了擦眼睛，“我让她不要出门，她不是喜欢看书么，就关在家里好好看书呀，你把门锁好他们又不敢砸窗冲进来，你不听不就行了吗？”

女人吸了吸鼻子，心里仍是不解气，捏着拳头往自己胸口上砸，拖着哭腔说：“小婉啊，你跟那些人争一口气有什么用？”

唐影一时无语，心情复杂地看向旁边忙不迭递纸巾的大宝，胸腔里一阵阵发闷。

流言蜚语是真的会把一个人往死路上逼。

她是在为自己争一口气。

越来越大的哭声不断撕扯着耳膜，唐影隐隐感觉有些烦躁，微微俯身双手握住女人颤抖的肩膀，尽量放缓语气：“阿姨，您多保重身体。您这几天有去过医院探望袁毅吗？他的状态怎么样？”唐影重复又问了一遍。

女人像是哭狠了猝不及防一口气呛到，先前撕心裂肺的哭声立时无缝连接成咳嗽声，咳了一会才说话：“哦，去过的……他还是老样子。”抬起头时她那张爬满细纹的脸微微发红，后知后觉般猛地一把抓住唐影的手腕，说话都不利索，“警察同志，我儿子、我儿子他是真的脑子不清醒，不骗你们啊……上次你们说他撞死了一个警察，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搞不好是被人利用了……也是造孽啊……”

唐影无动于衷站着，眼角寒光一闪，脸色刹那间沉了下去——她在撒谎。大宝也在同一秒意识过来，眼角飞快一瞥，继而出声：“阿姨，我突然肚子疼，能借用一下卫生间吗？”

“卫生间有点脏……”女人似乎想站起来，伸长脖子望向大宝，唐影能清楚看到她从肩颈到腰部一下都僵直了，但随即还是缩了回去。

袁毅父母住的是很老旧的社区，没有电梯，平时的日常垃圾都需要自己拎下楼扔，普通到有些简陋的二居室，放眼一看也难找出一样上档次的家具，沙发皮掉了好几块，又脏又旧，一张长形的瘸了半条腿的小桌子往前一摆就是所谓的茶几，上面放了两杯已经没什么温度的白水。

穿过客厅往里走，右手边有一个房间，房门关着，正对着大宝的一间房半敞开，暂且听不出人声。大宝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侧头往后方迅速一扫，正好看到唐影上前巧妙挡住了袁母的视线。

大宝一手放在肚子前象征性捂着，耳朵捕捉到有“滴答”的水流声从左手边的屋子里传出，不用猜那边肯定是卫生间。他悄悄往右挪了两步，装出一副初来乍到摸不清方向的样子，大步走到关着门的那间房前，凝神屏息听了两秒，迅速将手移到门把，轻轻一拧门开了。

“你在这里做什么？”冷沉的男声突兀地顺着大宝的侧颈擦过，半敞的房门彻底打开，一道瘦长的人影立在门口，脸色有点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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