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丁堡，城西郊墓园。

一天下午，一名八岁左右的女孩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入了墓园。

西郊墓园通常是穷人的最终归宿，这里虽然有名守墓人，但很显然他并不是尽忠职守的人。

不过看在这位老人家七八十岁高龄的份上，可以让人理解。

穿过小树林，低矮的灌木丛，与一块块石制墓碑，女孩终于抵达了她的目的地——

她停在一块明显是近两年立起、还有点崭新的墓碑前。

女孩转头看向旁边的坟墓，那里坐着一个山民青年，正用手抵着额头，摆出一副沉思者的模样。

女孩想了想，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墓碑前，坐在他旁边。

安德不由抬头看了她一眼，“小丫头，你怎么一个人来这里？”

“我来看奶奶。”女孩稚嫩的声音回答。

“为什么一个人来看奶奶啊？”安德道，“爸爸妈妈呢？”

女孩顿时嘟起了嘴，抱着膝盖，眼里闪烁着泪花：“最讨厌，最讨厌爸爸妈妈了！”

“发生什么事了？”安德随口道。

“我想吃托马斯叔叔店里的棒棒糖，你知道的，托马斯叔叔店里的糖果总是最好吃的，棒棒糖也很大很大，我从未在其他糖果店里见过那样大的棒棒糖！”

说起这个，女孩脸上露出笑容，手里比划着。

“我想要爸爸妈妈去买，当做我的生日礼物，但他们都拒绝了。”说到这里，女孩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

“于是我用我积攒的全部零花钱，去托马斯叔叔店里，想要买一个最大的棒棒糖，可是钱还是不够。”

安德看了看她手臂上遮不住的伤痕，“后来呢？”

“后来托马斯叔叔说，他可以给我一个棒棒糖，只要我每天早上帮他把门前的雪扫干净，我扫了两个星期，终于拿到了棒棒糖。”

“可是……可是……”女孩的眼里噙满了泪水，哽咽道：

“我拿着棒棒糖回家的时候，妈妈看到了，她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我说是用零花钱换的，但她抢走我的糖果摔在地上，说我在撒谎，骂我是个可恶小偷，偷了家里的钱……我才不是小偷！”

一只手落在她头上，揉了揉，像是在安慰。

女孩靠在安德身上，抽抽噎噎的哭泣。

“只有奶奶是最好的……她还在的话，一定会相信我的……”

“我教你一个应付这种情况的办法，好不好呀？”安德道。

“什么办法？”女孩抬起头，眼眶红红看着他。

“你妈妈不是骂你小偷吗？你就去把家里的钱偷出来，藏好一点。”安德道。

“可那样会被爸爸妈妈打的。”女孩道。

“你已经不是被打一遍了吗？不偷岂不是被白打了？”安德理所当然的道。

“可是……”女孩愣愣的，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你是个小笨羊，”安德再次揉了揉她的头：

“你呢，趁着他们睡着的时候，去厨房拿把刀，把油泼他们房间，找个火柴点上，顺利的话，以后就不用被他们打了。”

“那样我不就没有家了吗？”女孩道。

安德目光看着远处一排墓碑，“等你被打死了，也同样没有家啊……”

女孩沉默几秒，“那样不好。”

安德：“你怎么知道不好？”

“你怎么知道好呢？你又和我不一样。”女孩道。

“谁说不一样？这可是过来者的经验呢。”安德笑嘻嘻道。

“大叔你也会被爸爸妈妈打过？他们也会冤枉你是小偷吗？”女孩好奇。

大叔……安德郁闷的摸了摸脸，“为什么不会啊？”

“你是山民啊，他们说你们都是没有父母养的，都是从泥地里爬出来的。”女孩道。

“这样啊，”安德看着她，“你信吗？”

女孩犹豫的摇了摇头，“奶奶说，每个人都有爸爸妈妈，可你们好奇怪呢。”

“你奶奶说得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安德道，“山民也有爸爸妈妈，也不是从泥地里爬出来的，他们和你们一样。”

“也有像我一样的吗？”女孩问道。

“有的，世上有很多很多和你一样大的孩子，当然会有和你同样遭遇的，甚至……”安德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女孩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问道：“大叔，你们山民的爸爸妈妈是怎么样的呢？”

“这个啊……”安德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爸爸呢，没什么好说的，总是爱喝酒，爱吹牛，喝醉了爱打人……”

“和我爸爸一样呢。”女孩脸上露出失望。

“我们没有那么幸运啊。”安德笑了笑。

“那你的妈妈呢？她是个很好的妈妈吗？”女孩问道。

“嗯……她比爸爸好一点吧。”安德想了想道：

“她不会拿棍子打我们，可要是我们做错了一点事，她会用力揪着我们的耳朵，狠狠骂我们是讨债鬼、废物和白眼狼，再饿我们几顿。”

女孩疑惑：“我们？”

“就是我的兄弟姐妹啊。”安德轻叹口气，心里嘀咕，“可惜当地政府人员当年执行政策不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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