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风越来越冷。

天道门弟子们还在连夜搜山，但一时之间就算人手再多，也到不了夏青和大长老欧阳智所在的高山。几十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夏青把握得刚刚好，可以远远看见天道门的动静又不至于暴露暴露。

或许是伤口痛得无法入睡，躺在地上的欧阳智一直睁着眼睛，不过，哪怕再痛也一声不吭，硬撑着静静躺在地上。

夏青也沉默不言，欧阳智的剧痛他看在眼里，但没有任何办法。

今天晚上能不能撑过去，就看欧阳智自己了。

在药粉的作用下，伤口开始收敛，也越来越疼。欧阳智咬牙死撑着，但慢慢地实在撑不住了，不时闷哼几声，额头上淌下一滴滴豆大的汗珠。夏青取出一块手帕打湿，盖在欧阳智的额头上希望后者好过一点，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如果姑姑虞七娘在场，或许还会有什么妙招，可惜没有如果。

姑姑医术天下无双，但在雾州客栈的这些年，更多时间是教自己怎么下毒，怎么治病救人反而没怎么正式教过。按姑姑的说法，出门在外是要见死不救的，带着欧阳智逃出天道门已经是破例了，被姑姑知道肯定要臭骂一顿。

夏青有些想念姑姑虞七娘了，抬头看了一眼西面，那是拜火教所在的方向。

“啊……”

欧阳智身体抽搐起来，实在忍不住下身的剧痛了，“夏……，夏公子，杀了我吧！求求你，给……，给我一个痛快！”

唉！夏青幽幽一声叹息，除了眼睁睁看着欧阳智受苦，没有任何办法。根据经验，欧阳智的痛苦才刚刚开始，更难熬的还在后面。

“啊……，我实在受不了，杀了我吧……”

欧阳智身体翻滚起来，双手摸到一块锋利的石头，猛地用力向自己胸口刺下去，要一死了之。

行动失败，杀不了夏侯玄风，众多兄弟都死在了天道门内，他本就已经情绪低落；

下身强烈的痛觉，加剧了他心头的绝望，与其成为一个废人在轮椅上度过下半生，还不如现在就死了！

一只手突然从身旁冒出来，稳稳地托住欧阳智手里的石块。

夏青突然出手，阻止了欧阳智的疯狂，然后运指如风，封住欧阳智身上的穴位暂时把他禁锢起来，“欧阳长老，别冲动，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好好休息？哈哈，休息？”

欧阳智被伤痛磨掉了往日的冷静，像个疯子一样哈哈笑了，眼角却在淌泪，“夏公子，我这个样子还……，还有休息的必要么？迟早都是死，让我一个痛快吧！”

“欧阳长老，你的伤势是很重，也确实难治，但不努力试一试，你怎么就知道一定活不下去呢？”夏青鼓励欧阳智。

“就算活下来，以后呢？一双腿都没了，一个废人就算活得再久又有什么意思？”欧阳智还是激动，看不到希望。

“一双腿没了算什么，最起码还有半截身体；而有的人彻底没有了身体，只剩下一个元神，不照样逍遥自在？”夏青没有放弃，好不容易才把欧阳智救下来，当然不想看着他死在眼前。

欧阳智有些意外，“谁？怎么可能？”

“说起来，那人你可能也认识，他就是……”夏青顿了顿，说了三个字，‘何不归’。

“延天太监何不归？怎么可能？”

欧阳智失声惊叫，当然认识，还颇为熟悉。在大康皇朝，让他最敬佩的就是延天太监何不归，“夏公子，延天太监不是已经死在雾州了么？怎么可能？”

“人是死了，元神和魂魄却活了下来。”

夏青沉吟了一下，稍微透露几句，“按老太监的说法，雾州城一战，他是故意战死的，根本没有出手抵抗。他的目的是为了摆脱大康皇朝的管控，昔年承诺的时间已经到了，不想再为大康皇朝卖命。身体虽然没了，但元神和灵魂却获得了自由，每天在雾州城广陵庙内享受人们的供奉和香火。”

“夏公子，这话当真？”欧阳智有些不敢相信，但看夏青的样子又不想撒谎，仔细想想也有道理。延天太监何不归那样的人物，当然不甘心一直被困在大康皇朝内，永远为大康皇帝效劳。

“当真，我还和老太监一起闯荡过地下鬼府世界，正因为这样才成为忘年之交，说来话长。”

夏青没有隐瞒，说道：“这些年，我在雾州四处流浪，除了寻找母亲和探索仙国遗迹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帮老太监寻找一些罕见的天地宝材，答应了他要帮他重塑肉身。欧阳长老，老太监连身体都没有了只剩元神和魂魄，都仍然希望重塑肉身，你也可以的，失去两条腿算不了什么。等重阳夜和天下高手一起灭掉天道门后，我带你去雾州，到时候你就可以和老太监他们在一起，每天逍遥自在，远离这红尘浊世。”

看在一起出生入死的份上，夏青继续鼓励欧阳智，不想看着他死在眼皮底下。他也很想像姑姑说的那样见死不救，谁不想一个人自由自在，可惜实在做不到，总是有些不忍心。何况，自己能在关键时刻重创夏侯玄风，相当一部分功劳要归在欧阳智头上。不是后者拼死催动仙国天凿撕开夏侯玄风的身体，在后者身上留下一个血淋淋的窟窿，自己根本没法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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