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的挂钟在黑暗中发出“滴答滴答”的轻响。
李博早就在自己卧室里睡的发出鼾声。
卧室门没关，有风经由客厅而过，穿过门廊和卧室，撩拨的纱帘飞起又落下。
床上洗的干干净净的床品散发出柔顺剂的香味。
李姐将头埋进松软的枕头里，闭着眼睛沉入一种将睡未睡的状态里。
人上了一点岁数，香甜的睡眠就成了可遇而不可求的奢侈品。
她手上戒指未脱，还沉甸甸的坠在手指间，这一枚细薄的铂金钻戒，好像是马季给的一个承诺，圈住了李姐的余生。
房间里的陈设如初，但是心境却不一样了。
李姐闭上眼睛，一会儿想起马季将戒指套在她手上时那松了一口气的微笑，一会儿又成了老旧照片上的一张笑脸。
黑暗之中，有一个暗哑低沉的男声在她的耳边轻轻的念道：“玲子啊--！”
李姐猛地睁开眼睛。
室内的灯早就关了，只有窗帘缝隙随着刮进来的微风时而掀起一角，将外面微薄的光闪进来细细的一条。
光线不足，她足足睁着眼睛愣了好几秒钟，才将将反应过来一点。
李姐在黑暗里把脑袋左右前后的转了一圈。
空荡荡的，哪里有人。
但是耳边的那一声呼唤过于逼真，她不知道是自己梦魇了，还是确有其事。
李姐坐起身来，从枕头底下抽出那张老旧的照片，在黑暗中准确的把手指按在了照片中那人的嘴角上。
“你不是这么多年都不回来吗？”
“你不是把我和儿子都丢下了吗？”
“我要嫁人了，再也不要你了。”
她闭着眼睛，喃喃的说了几句，眼角微湿，终于有泪从哪里洇出大大的一颗，顺着不甚年轻的眼角一路往下，渗进干涸的嘴角。
又咸又涩。
李博轻微的鼾声顺着风声飘过来，家里安静的可怕。
李姐穿着拖鞋落在地上，随便裹了一件半长的开衫，家里闷的要命，她将衣服穿好，又拿了钥匙，走了出去。
这座城市生活了许多年。
从出生开始，到上学，毕业，恋爱，生子······
姥姥家以前是一处小小的院子，后来拆迁了分了两套。
为了照顾李博上学，姥姥卖掉了大的那一套，帮李姐付了一套学区房的大半房款。
这房子早些年的时候并不昂贵，所以环境只能称作一般。
李姐顺着街边的小路一路走过去，不知不觉的，听见了熙熙攘攘的人声。
竟然是不知不觉的走到这里来了。
眼前转过一个弯，人声逐渐大了起来，整条街灯火通明，路边摆着很多桌椅板凳，这地方看起来眼熟的很，倒是很多年没有来过了。
这地方年轻的情侣和学生们特别喜欢来，附近不光有吃的，还有玩的的地方。
李姐沿着记忆里的小路慢慢的走，她记得以前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游戏厅，现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大的电影院，门口摆放着各种精美的电影海报。
还记得街角有一个做的十分好吃的梅花糕，是一个年长的婆婆在卖。
李姐又往前走，来回转了几圈，不见那个买梅花糕的婆婆。
她低头看看自己沾了泥的鞋尖，不由得笑了。
也对，都这么多年了，她从一个不经人事的少女变成万事举重若轻的家庭妇女，以那个婆婆的年纪，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吧。
空气里充斥着各种浓郁的油香味，李姐兴趣缺缺的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路往里走。
那里清净了许多。
有往前走了几步，路灯渐渐的在这里显出一点光亮来，等着李姐又往里走，有一盏灯下边站着一只鸡一样大的鸟儿，正伸着翅膀小心翼翼的接近墙角边的一只猫。
那猫弓着身子，像是要发火，但是脚底下还按着一个油浸浸的鸡腿，叼又叼不走，只能站在原地绒毛倒竖，又警惕又不舍。
那鹦鹉两只黑豆子一样的眼睛闪着光，毛绒绒的脸上竟然能看出一点兴奋来。
翅膀刚刚要挨上炸的毛球一般的猫儿，却被李姐拖沓的脚步声扰了一回，鹦鹉刚刚回头一看。
那黄白相间的猫马上一低头，把鸡腿含在嘴里，迅速离开了。
“哎！我尼玛······”
鹦鹉愤愤的在原地一摔翅膀，又直冲冲的飞过来，朝着李姐的门面扑过来，喊道：“都怪你！你赔我的猫！赔我的鸡腿！”
谁见过这么大的一只鹦鹉，一下子扑面飞过来，吓得李姐尖叫一声，马上蹲了下去。
那鹦鹉却并没有扑到她身上，而是有一个清凌凌的女声大声喝止道：“回来！”
随着一阵扑腾翅膀的羽毛声，那鹦鹉没了动静。
李姐被吓了一回，浑身发软，还蹲在地上抱着脑袋，不敢起来。
有个人走过来，轻轻在她肩上一拍，说：“没事了，起来吧。我让它给你道歉。”
李姐这才瑟缩着抬起头，一张莹白瘦削的脸映入眼帘，眼前的女孩子有一双细长的眉目，但是却不凌厉，她两只眼睛笑的弯弯，看起来浸透了温暖，李姐不由得伸出手去，握住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站了起来。
那只鹦鹉果然没有再使威风，它合着一双翅膀站在眼前这个女孩子肩上，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来，讨好的说道：“恭喜发财！”
李姐站直身体，长长的裙摆扫过脚面，有点湿湿的凉意。
她往下一看，刚刚吓了一跳的时候往旁边走了一步，刚好有个混合着泥浆的水洼，她蹲下身体的时候裙摆拖地，浸入了泥坑里，这个时候刚刚看到，裙摆上沾了一圈黑灰的泥浆，像是给这素色的裙子镶了一圈黑边。
她看见了，女孩子自然也看见了。
要是这么走出去也不太好，再说了泥土扫在露出来的脚背上，又滚的到处都是泥点子。
“都是你干的好事。”那女孩子在毛绒绒的鹦鹉脑袋上点了一下，没好气的说：“自己长什么样子心里没点数吗？都吓坏了几个人了？”
鹦鹉倒是一点没觉得自己有错，还挺了挺胸，说：“我长什么样了？我寻思我挺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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