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天涯坐在软榻上，以眼角余光扫一眼垂头丧气的孩子，拿着书卷的手微微收紧，终是放下书卷冲他招手，“未知，你过来。”

她喊了他的名字，他旋即抬起头，眼睛瞬时亮了。

烛光中，慕容未知应了一声便跑到了她面前，如同受了什么不得了的恩惠，咧嘴笑得甚是欢喜，稚嫩的脸上堆满了期许的神色。

但见着慕容天涯面无表情的模样，慕容未知悻悻的敛尽面上笑意，“义父，我、我可以坐你身边吗？”

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他可以坐下。

慕容未知原想挨着她坐下，最后坐下的时候却与她隔开些许，一双小手绞着袖口，明亮的大眼睛始终望着她，“义父最近好忙。”

“外头发生什么事，追云没告诉你吗？”她坐在他身边，脊背挺得笔直，往日里脸上的邪肆狂娟皆以消失无踪，面对稚子便只剩下少有的肃穆之色。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假装平静。

是的，她无法平静的面对这个孩子。

慕容未知，未知？未知？言外之意可想而知！

“追云不让我出去，说外面不太平。”慕容未知抿唇，“追云还说，义父现在是摄政王了，以后会更忙。”

慕容天涯几不可见的蹙眉，原想说几句宽慰，可话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另一番光景，“既然知道，就该让人省点心，莫要胡作非为。如今雍王府已经成了摄政王府，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人等着看我的下场，稍有行差踏错，将是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顿了顿，又道，“虽说你年纪小，委实不该太早的承受这些，但现实终归是现实，你早点知道也好。免得来日犯下什么大错，我也保不住你！”

孩子垂下头，呐呐的应一声，“是！”

约莫是想摸一摸孩子的小脑袋，她的手已经摸到了发髻，却又指尖微微蜷缩，终是将手缩了回来。

慕容天涯敛了眉眼，重新拾起一旁的书卷，若无其事的翻书。

“义父那么忙，还能常来看我吗？”慕容未知眨着眼睛问，他好希望她能摸摸他，能抱抱她，可是——义父很少摸他，遑论拥抱。

“等外头太平些，让追云带你出去玩。”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陪他，或者说，她压根就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去面对一个来路不明的孩子。

这么多年，她其实没打算真的去面对这孩子！有些东西，本没有存在的必要，是她的一念之仁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犹豫不决。

“义父？”慕容未知还想说点什么，但见着她已不再理睬，只得就此作罢，“时辰不早了，义父定是累了，未知告退。”

“嗯！”慕容天涯应声，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愿说，甚至于在慕容未知开门出去之时，眼皮子都未曾抬一下，视线始终落在书卷上，没有丝毫动摇。

在慕容未知的记忆里，她永远高不可攀，不管遇见什么事，都是那样冰凉，除了对折子和朝政感兴趣，其他的——从未入过她的眼，包括他的存在。

听到房门合上的声音，慕容天涯才放下手中的书卷，扭头盯着紧闭的房门，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跟孩子说什么，便干脆不说了。

门口，慕容未知垂着小脑袋，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失落。

掠影眉心微蹙，蹲下身子解释，“主上这几日忙于公务，所以累得厉害，小公子莫要胡思乱想。”

“我知道义父累了。”慕容未知耷拉着小脑袋，难掩面上的情绪波动。

追云就在回廊下站着，见慕容未知已经出来，忙不迭跑来。

“小公子？”追云蹙眉，每每小公子爬了主上的窗户，回来之后都会很高兴，可今儿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仿佛格外沮丧，“主上训斥您了？”

“义父若是肯骂我也是好的！”慕容未知歪着脑袋看他，转而有看了看墙外黑漆漆的天，“也许……”

追云愕然，“小公子莫要胡来。”

稚嫩的小脸忽然展开了笑颜，明亮的眼睛里缀满了星辰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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