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听到你问出这个问题我真的很高兴。”

当听到林晔的疑问时，归终甚至忍不住抬手抹了抹眼睛。

这动作搞得林晔都愧疚了，他忽然就意识到，这一百年他或许没有在物质上麻烦过任何人，但他的状态的确给很多人带来了麻烦，也让很多人为他操碎了心。

林晔有些手足无措：“对，对不起。”

归终忽然伸手捧住他的脸，漂亮的脸蛋猛地朝他靠近过来，那双灰色的眼睛仿佛要将他的表情印刻在眼底：“不要说对不起，林晔。”

林晔沉默了，但他眼里还是有很明显的愧疚。

“我们做这些都是自愿的，因为你是我们的伙伴。”归终认真的说道，“我和摩拉克斯，还有整个归离集的所有仙人都不愿意你痛苦，我们希望你能更好，永远都好。”

林晔张了张嘴，他觉得自己需要说点什么来回应这样的期待，但他又觉得无论说什么好像都无法弥补这一百年的亏欠。

“林晔，看着我的眼睛。”

林晔被迫抬起头，对上归终漂亮的眼睛，他适时露出疑惑的神色。

“你现在清醒了吗？从赫乌莉亚的死里走出来了吗？”归终的眼神格外严肃，她好像在通过林晔眼中的情绪确认着什么。

林晔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走出来了，他只是很少再想起来。

“我…不知道。”林晔有些颓然，就好像周围所有人为他做的一切都在这句话中被否定了一样，愧疚的情绪再一次涌上来。

“没关系。”归终抱住了林晔，用很温柔的声音说道。

“没关系的，林晔。同伴的死亡会给我们带来痛苦，你的所有反应都无可厚非，没有人责备你，更何况你就算活在痛苦里也照样将归离集照顾得很好，不是吗？你不用觉得愧疚。”

归终的话好似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就像一只手轻轻拨动了一下，林晔灵魂深处那一直紧绷的弦。

一种强烈的疲惫感涌上心头，这一刻好似连灵魂都在叫嚣着想要放松。

林晔的大脑也在这一刻闪过了无数画面，有地中之盐的那场悲剧，有之后一百年自己浑浑噩噩的模样，一些被曾经遗忘的，当初不在意的记忆重新涌上来。

林晔这才恍然明白，这一百年，并不是归离集的发展抛下了自己，而是他自己抛下了整个归离集独自停在了原地。

这一百年，每当归离集新加入一位仙人，新诞生一位魔神，归终都会告诉林晔。

所以并不是林晔对这些一无所知，而是他对这些并不在乎，所以根本不放在心上。

是他在这一百年里抛弃了归离集，也抛弃了这片土地上所有的伙伴。

“对不起。”林晔感到难过，他身体轻轻颤抖，将头靠在归终身上，“我很害怕。赫乌莉亚死了，毫无征兆，遭人算计。”

林晔的声音带着哭腔。

归终也被他的情绪感染，感到了难过。

她并未亲眼见过盐神死亡的画面，但通过林晔的话，她好似看到了那一幕。

那个柔弱的，原本从未想过要和谁争抢什么的温柔魔神，无声无息地被卷入了一场阴谋之中，在背后之人刻意的算计里走向了生命的终结，最后留下的不过是地中之盐那一片毫无生机的盐晶。

“这都不是你的错。”归终轻声安慰。

“不，是我的错。”林晔却道，“我妄图改变命运，天真地以为可以由生命自己掌控命运……可我忘记了，这不是我的故乡。提瓦特的天上是有神的。”

归终扶住林晔的肩膀，看向他发红的眼睛，认真地再一次重复：“这不是你的错，林晔。”

林晔哽咽了，他没有在反驳归终的话。

但归终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再次道：“如果这件事里一定要找一个做错的人出来，那绝对不该是你。应该是那个算计了这场悲剧的存在。林晔，不要把别人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因为需要付出代价的从来都不是你。”

“可是……”林晔还是觉得难受。

“林晔，如果你不存在于这个时空，赫乌莉亚就不会死吗？”归终忽然问了一个让林晔怔住的问题。

从他的反应归终得到了答案。

她露出一个笑容：“所以，这不是你的错。错的另有其人，而我们活下来的人要做的，就是为曾经的伙伴讨回公道。不要让自己溺死在痛苦里。这世界虚伪又残酷，但需要为它负责的不是你，林晔。”

林晔沉默了很久，哽咽了一下：“真的吗？”

归终笑容更灿烂了：“当然是真的。你不想为赫乌莉亚报仇吗？难道你不觉得那些让她遭受这些的不应该付出代价吗？”

林晔露出思索的神色，他眼中的悲伤渐渐被覆盖，替代它们的是一种灼灼燃烧的烈火。

“就是这样。”归终露出真正欣慰的神色，摸了摸林晔的头，

“不要被死亡和悲伤牵扯住脚步。林晔，不管路上发生什么，不管有多少恶意针对你，都要走下去，带着这份怒火走到罪魁祸首的面前，然后为所有因此遭受不公的人讨回一个公道！”

林晔眨眨眼，慢慢抬起头对上归终的目光：“……好。”

“这就对了。”归终露出真正的笑容，再次揉了揉林晔的头。

林晔：“……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像是摸小孩一样摸我的头？”

“恩？你难道不是个小孩？”归终毫不在意，第三次揉乱林晔的头发，丝毫不在意他越来越黑的脸，“你不就是一个刚经历了开导的小孩吗？”

“归、终！！！”

……

屋中传来林晔压抑着怒火的吼声。

屋外，一个高大的身影安静的靠在墙边，黑色的长发披在身后，在发尾处散发出淡淡的浅黄色光芒。

摩拉克斯听着屋内的动静，抬起眼看向那轮挂在高空之上的银月。

他的嘴角慢慢上扬，金色的瞳孔倒映出银月的辉光。

脑海中依然回荡着归终的那句：“不管路上有什么，一直走下去，去到罪魁祸首的面前，去为不公的人讨一个公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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