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晔的话就像是在散兵心上轻轻敲打着，令他又疼又难过，他好似又回到了刚被带出借景之馆时懵懂的时候，所有的尖刺都在林晔面前软了下来。

他有些哽咽，伸手抓住林晔微凉的手：“可…可是，你这样让那些真正关心你想要你过得好的人知道了……”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又有一颗眼泪滴落下来。

这让他有些惶然，还有些咬牙切齿，抬手狠狠擦掉眼泪，咬着后槽牙：“这世界上总有不愿意看见你这样的人，林晔，你别再继续了，好不好？”

林晔恢复了些力气，看着散兵，沉默地将他抱进了怀里。

散兵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肩膀轻轻颤抖起来，整张脸埋在林晔肩膀上，低低呜咽：“如果你真的不能停下来……那就别…别救我，哪怕…哪怕少救一个人也行。…我罪大恶极，十恶不赦，…不值得救……真的，别救我，我会恨你的。”

林晔低低叹了口气，亲手为他拭去眼泪：“怎么办，你说晚了呢。”

散兵一怔，有些茫然地看着林晔。

林晔笑了笑，抬起散兵的左手，给他看那条被自己亲手系在手腕上的绿色元素绳索。

“从今往后，你的命归我了，小鬼。要是真想寻死，也得先看看我死不死得掉呢。”林晔浅笑着对散兵说，他的语气越是轻描淡写，散兵的表情就越是震惊。

“你……”这真是让散兵猝不及防又震惊不已。

他根本不敢置信，明明他已经出现了要消失的征兆，怎么会这样？

林晔将散兵从地上拉起来，拍拍他身上沾着的草叶，又细细给他擦干净脸，这才漫不经心道：

“现如今的命运里的确不会有你的诞生。但阿醒啊，你的命是我求着人从消亡的时间尽头抢救回来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意味着，你已迎来新生，从此往后稻妻的一切都与你不再有关系。我以生机供你，愿你此生清醒，未来明朗。”林晔揉乱了散兵的头发，露出明朗又灿烂的笑容。

散兵终于渐渐从林晔的话语中回过神来，他慢慢睁大眼睛，嘴唇微张，想说什么却又根本说不出口。

他没想到林晔竟然愿意为他做到这一步。

为什么？

“为什么？”

“恩？”林晔一愣，挑了挑眉，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小孩，“果然还是小孩啊。我不是才说过吗，我要我认识的每一个人都能得偿所愿，我要你活下去，活在一个干净的世间，在阳光下去找自己的意义。”

散兵：……

自诞生有了意识开始，从未有人在他身上寄予过任何期待，也不会有人说要让他得偿所愿，至于想让他活在一个干净的世间寻找意义什么的就更不会存在了。

因此当林晔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散兵陷入了很长久的茫然和无措。

他甚至觉得眼前的一切就是一场幻梦，好像他只要一点头，只要一答应，这个梦就会轰然破碎，他会回到那个满是算计没有真心的人世间。

散兵一生从未有何时如此惶恐过。

他害怕自己一无所有，害怕自己被人厌弃，更害怕原本得到的东西从眼中如烟尘缥缈消散。

他不敢应，也不敢去看林晔的脸。

只觉得整个人都好像被各种各样的情绪包裹着，惶恐、惊喜、胆怯、小心翼翼。

林晔见状觉得他这样有些好笑，抬手捏了捏他软软的脸颊，笑眯了眼睛：“怎么不说话？难道是要感动得哭啦？可别哦，你刚才掉那几颗金豆子差点把我心脏砸出来呢。”

散兵：……

他惊慌失措地看着林晔的表情，几秒后脸颊泛红，咬牙甩开林晔的手，轻哼一声颤抖着声音怒道：“谁…感动了！你少自作多情了，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而已！”

“哦，可我看你眼眶都红了。”林晔歪着头去看他的脸，笑弯了眼睛。

“你…你闭嘴！”散兵咬牙。

他泪珠子挂在眼睫上倔强地要掉不掉，看得人心生怜悯。

林晔伸手捂住他的双眼，低声道：“好吧好吧，你没哭，眼眶也没红，我什么都没看见，阿醒最坚强了，对吧？”

散兵全身僵住，纤长的眼睫轻轻扫着林晔的掌心，他所有的防线都好像被林晔最后一句话轻松击溃，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被林晔的手尽数遮了下来。

散兵单手拉下林晔的手，眼睫轻颤地看着他，反复确认道：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林晔看他现在就像是一只软绵绵、失去了所有心防的小猫，怜惜地给他擦脸：“当然是真的，不信你看看你的左手，只要这链子一天还在，我就护你永远周全。”

散兵嘴唇轻轻颤抖，别扭好一会儿，才抓紧了林晔：“这，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

林晔语气也柔和下来，承诺道：“好，绝不反悔。”

沉默须臾，散兵抬手擦掉了脸上的水渍，撇撇嘴，破涕为笑。

那笑容如云开见月一样漂亮，他很轻很轻地对林晔道：“谢谢你。”

谢谢你，让我有了一个这么……这么好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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