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距晚宴还有些时间，几人不紧不慢地走着，顾及到李黛若的局促，顾程二人闲聊间也未冷落她。只是李黛若性子实在过于内向，问一句答一句，处处谨小慎微，倒让旁边两人有些难为情。

从衣裳聊到首饰，眼见已经没话题了，可路还有好长一段，程姝瑶搜肠刮肚，突然灵光一闪，问道：“黛若妹妹，怎么只有你一人在逛园子？你的丫鬟呢？”

“我与丫鬟走丢了……”李黛若小声应了句。

“这行宫七拐八弯的，确实容易走岔。”程姝瑶理解地点点头，遂又道，“不过，你两个姐姐，都在宫中，肯定熟悉这园子，你怎么没与她们一起？”

李黛若抿了抿唇，犹豫片刻，才轻声道：“贵妃娘娘和琦贵人与我不在一处，等我去找她们时，母亲说娘娘和贵人已经走了，她要与命妇们同行，让我自个儿去逛园子。”

程姝瑶闻言，悄悄觑了眼顾锦宁，朝她挑了挑眉，顾锦宁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按李黛若所言，显然是李夫人不待见这个庶女，也不愿让她与勋贵多接触，才支开了她。如此看来，上午在湖上发生的事，李黛若现在还不知情。

既然如此，她们两个目睹事情经过的，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也不好现在告诉李黛若。

于是程姝瑶便将话题岔开，聊起了旁的，问李黛若都逛了何处，而李黛若的回答，也应证了她们的猜测，她未接近过那片湖。

行了两刻，她们回到九华殿。

殿内入座，但白日时的分桌案几已被撤下，换上了红木百灵台，十人为一桌，圆桌没有棱角，不再按官位身份排列座次，此般安排，也只有年尾犒赏大宴时才能见到，意在拉拢富贾大户，体现天家亲厚。

顾锦宁等人进入时，贵女宴席那边已坐了不少人，除了最上首的一张百灵台还空着，其他桌上，都是关系亲近的小姐们坐在一处。

窦靖晶打眼便瞧见她们，笑着招手，于是顾锦宁等人走去坐在她身边。

顾锦宁为她和李黛若做互相介绍，窦靖晶虽然恬静话少，却是待人得体，相处之下，极有亲和力，尤其是对顾锦宁说话时，更添一份熟稔。

几人正寒暄着，慕容惜和慕容玉彤也入了殿，身旁竟还跟着陈雪薇。慕容惜寻到顾锦宁的身影，便笑着走近，唤了声“锦宁表妹”，便不请自来地坐下。

身后的陈雪薇脸色变了变，少许迟疑，也跟着慕容惜入座，斜睨程姝瑶一眼，装腔作势地用锦帕掩了掩鼻子。

程姝瑶瞧见，也不生气，反而也学着陈雪薇的兰花指，动作夸张地捏着帕子，掩唇对顾锦宁悄悄说了句话。

原本顾锦宁就略窘，好友耳语后，不禁抿唇憋笑，遂剜了眼好友，不让她再说。程姝瑶却眉眼弯弯，饶有意味地也瞟了眼陈雪薇。

饶是在座的人不知内情，此时也明白，程二小姐与这陈二小姐有旧怨。

许是众人好奇打量的眼神，让陈雪薇脸上挂不住了，她拉了下慕容惜，嫌弃的表情表露无遗：“惜儿姐姐，我不想坐这桌了，咱们换个座位罢。”

她声音不小，桌上的人都听了去，慕容惜面上也有些尴尬，暗叹这个未来的小姑子不懂事，遂看了眼顾锦宁，笑道：“雪薇妹妹，这百灵台都一样，坐哪儿不是坐？”

说罢，还安抚地轻拍陈雪薇的手，言下之意，是让她顾及大局，莫明面上与人起龃龉。

显然陈雪薇并未领会她的深意，听她如此说，顿时横目圆瞪，使本就相貌平平的脸上，更添了一分尖刻，随即甩开慕容惜的手，不阴不阳地说了句：“惜儿姐姐还没嫁进我们陈家呢，长嫂的气派倒是已经有了。”

此话真当是让慕容惜落了个没脸，慕容惜尴尬地笑笑，端起茶杯啜了口。

程姝瑶也愣了愣，没想到这陈姑娘，多日不见，性子越发古怪了，遂掩口对顾锦宁小声道：“上回我没打到她脑袋吧？怎么成这样了。”

谁知悄悄话还没说完，陈雪薇忽地拍了下桌，响声震得桌上人一惊。

只见她瘦削的脸上，一双眼睛似淬着恨意，咬牙切齿地道：“程姝瑶！你在背后说人坏话，算什么贵女！”

这般一拍一嚷之后，周围桌上的贵女也闻声回头看她们。

原本程姝瑶不愿在此与人起冲突，可这陈雪薇，偏似与她过不去似的，眼下又点她的名，登时程姝瑶也来了火，挑唇讥笑道：“陈二小姐的背，莫不是长在前面的？”

“你什么意思？”陈雪薇皱眉。

“不然，为何我是当你面说的，你却说是背后？可不就是背长前面了么。”程姝瑶挥了挥帕子，似随意地道，“还有，陈二小姐，我可没说你坏话，我说的都是实话，莫冤枉人。”

“你！你胡搅蛮缠！”陈雪薇脸色青白，含恨瞪着程姝瑶，怒喝道，“既然你承认自己说了，何必在背后戳人脊梁骨？若不是坏话，那你便将话敞开说出来，有何掖着藏着的！”

见身边的贵女已渐有看戏的意思，慕容惜忙打圆场，好言道：“雪薇，今日是大宴，若你有什么委屈，便忍着些罢。否则让旁人瞧见了，谁面子上都挂不住。”

在慕容老夫人的教导下，慕容惜深谙人际交往之道，作为贵女，不论私底下做什么腌臜事，但凡在公开场合，都应该维持闺秀礼仪，不让别人挑出错处。

可陈雪薇却不领慕容惜的情，冷哼一声，摆明了将她也当成对方阵营的，仍直直瞪着程姝瑶。

程姝瑶噗嗤笑了声，认真问道：“我敢说，陈二小姐敢听吗？”

“我有何不敢听的？还能怕你这个在背后嚼舌根子的不成！”

陈雪薇此时已认定，程姝瑶说了她的坏话，不论程姝瑶说出什么，都会被她安上个嚼舌根的名声。

然而程姝瑶颇为淡定自若，说道：“既然陈二小姐非要听，那我说了便是，这可是你自个儿要听的。”

明明周围的人竖着耳朵在听，她却故作犹豫，顿了半晌，才眉眼弯弯地道：“我说，陈二小姐像个鹌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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