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默在爷爷家住得很不踏实，因为他的幻听情况严重了很多。

只要走出房子，石中默就像走进了菜市场，有的声音从远处飘来，有的声音则近在身边。声音的内容很丰富，有叹气的声音、哼歌的声音、说话的声音……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声响，混杂在一起，只让他感觉头晕眼花，如同缺氧了一般。

所以，石中默就一直窝在屋子里，除了看书学习，帮奶奶做点儿零碎的杂务，就是吃饭睡觉，偶尔出去帮爷爷干点儿力气活，回来就得拿小本子记录听到的声音，一记就是好几百字。

石爷爷见孙子越来越沉闷，也有些担心起来。石奶奶见老伴的眉头越皱越深，心里的打算就愈发坚定了。

一天早上，石中默刚洗漱完，就被奶奶招呼着一起出了门。石中默左手拎着一筐鸡蛋，右手扶着奶奶，走在村里的土路上，听着杂七杂八的声响。

祖孙俩在路上走着，偶尔遇到乡亲，奶奶就会热情地打招呼，然后向乡亲介绍自己的孙子。石中默一路走来，认识了不少村里的人。

石奶奶带石中默来到了一户村邻家。石奶奶一边往院里走，一边喊，“娟子在家吗？娟子？”

一个中年女人推门走了出来，一看到石奶奶就热情地招呼祖孙二人进屋，“哎呀，石娘啊，您咋来了？这是？这是钢子家的大小子吧？”

石奶奶笑得很开心，“对，这是我大孙子。石头，这是刘家大娘。”

石中默连忙问好，“大娘好，我是石中默。”

“好好，这孩子长得真好。快进屋。我妈刚才还说呢，说今天天儿好，得招待贵客。”刘家大儿媳将祖孙俩让到了屋里。

石中默一进屋就觉得眼前一亮。自家奶奶是位勤快的老人，所以家里打扫得十分整齐干净。同样是农家居所，这家的屋子里却清爽敞亮得令人心情舒适。那种感觉就像……

“刚淋过一场雨。对吗？”一个温和慵懒的声音在石中默耳畔响起。石中默一个激灵，因这个声音能够看透自己的心事而感到惊悚。这种感觉很奇怪，之前他听到的那些声音，都像是外界自然存在的，他只是路过，恰好听到。但是这句话，却像是他心里发出的，是在表达他的心声。

“石头，来，坐炕上。”刘家大儿媳拍拍炕沿，让石中默随意些。

石中默感觉自己的笑容很僵硬，他强压下心中的悸动，和奶奶并排坐在了炕上。坐下的同时，他的目光被墙角的一盆君子兰吸引了。这盆君子兰正处于花期，宽大的叶片绿色鲜亮，卷曲的花瓣橘色动人。可见养花人是用了心思的。

“小娟儿对我确实没少用心思，这可是个乖顺的孩子。”适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石中默瞪大了眼睛，这个声音是在跟他的“想法”对话，而且，这个声音是那盆君子兰发出的。那盆君子兰在说话！

“当然是我在说话。不然还会有谁？”那个声音还发出两声轻笑。

石中默简直要跳起来了。这时，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妇人走进屋里，她和石奶奶打招呼，“嫂子，你咋来了？”

石奶奶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领孙子来看看你。孩子放寒假了，跟家待着也没什么事。石头，这是你刘奶奶。”

石中默赶忙站起来，“刘奶奶好，我是石中默。”

刘老太笑得很和蔼，她冲石中默点点头，还上下打量了一番。“好好，这孩子，长得像他爸，周正，精神。”

石奶奶拉过刘老太，“你快坐下，咱俩唠两句。”

刘老太注意到了石中默放在炕上的竹筐，笑着埋怨，“嫂子，你来就好，咋还兴拿东西呢？又不是外人。”

石奶奶指指孙子，解释道，“领孩子来嘛，也是教他识识礼数。”

刘老太又看了看石中默，这一次，她的眼神深邃了一些，仿佛在石中默身上寻找着什么。

石中默被她看得紧张起来，心跳都快了几下。偏偏这时，君子兰的声音又出现了：“还做法事？你这小孩儿可真逗！小娟儿就是看看你有没有不正常的地方。”

石中默被这声音中暗含的嘲笑之意刺了一下，不禁腹诽道，我都能听到你说话了，还能正常到哪儿去。

君子兰竟然发出了畅快的笑声，而且笑了好几声。

刘老太问道，“这孩子有十六了？”

“过年就十七了。属狗的。四月十五的生日。”石奶奶答了一句。

刘老太笑着拍拍石奶奶的手，“这孩子多好啊，你们老两口可知足了。”

“真是知足了。我这孙子啊，比我那儿子强。”石奶奶不无骄傲地说道。

“这孩子挺好。放心吧。还能越来越好。”刘老太拍拍石奶奶的手。

石中默已经明白了奶奶领他来串门的用意，可是两位老人为了照顾他的情绪，把话说得太含蓄了，说来说去也没看出自己的问题，他有点儿着急了，便开口问道，“刘奶奶，我能听到你家君子兰说话，这，这是不是不正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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