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余心底多了几分了然,面前的这个孩子,受过太多的伤害,遍体鳞伤、脆弱敏感,见到一个能保护自己的人,就以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说到底,和苍灵学堂里面的那些孤儿,又有什么区别呢?
宋诗余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不知为何,对这个脆弱敏感的少年,她总是狠不下心。
“想要跟着我,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素手从袖中摸出一瓶绿色的小瓷瓶,宋诗余放在了凌宇的床头,“每天一粒,吃十五天。”
凌宇也不问这是什么,像是怕宋诗余反悔一般,快速倒出一粒红色的小药丸,塞进了嘴里咽下,随后还朝着宋诗余伸了伸舌头,示意自己确实吞咽了下去。
宋诗余有些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凌宇的头发,凌宇也回应了宋诗余一个浅浅的笑容。
半个月后,凌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些发愣。
宋诗余则满意地点了点头。
缙云的医术果然很好,只吃了十五天的药,凌宇浅金色的眼眸就已经变成了深褐色。
她考量了多日,才最终做出这个大胆的决定。无论阿轲会带回来什么样的消息,无论凌宇的身世究竟如何,终究是过去的事了。现在的凌宇就像一张白纸,只要她悉心教导,他总归会明白是非对错。至于未来会如何,走一步算一步,若是有一天他真的成为杀人如麻、暴戾嗜血的杀星,她一定会亲手阻止他。
先祖的预言不过寥寥几个字,其中的因果关系还不明了,她不信宿命,一张白纸,最终会成为一幅什么样的画作,不还是要看执笔人如何涂抹么?
宋诗余陪着凌宇在禅音坞休养了整整两个月,凌宇很省事,喝药、吃饭、睡觉,完全不需要宋诗余的照顾,只每天早晚,跟着宋诗余修炼洗髓功,调养身体。
宋诗余倒不清闲,往生营、苍灵学堂、坤灵商会的事情,每天都从不同的渠道传消息过来。宋诗余一边处理着大大小小的事务,一边教凌宇读书认字,有时候拿着毛笔,有时候拿着树枝,一笔一划地教,凌宇也一笔一划地学。
偶尔闲暇下来,宋诗余也会给凌宇讲故事,讲嫦娥奔月的浪漫,讲木兰替父从军的勇敢,讲孔雀东南飞的凄凉,讲她的家乡雪魄,讲从小将她抚养长大的姑姑,讲她一路游学的经历,讲西北草原的壮阔,讲迟韩山水的秀丽。
有时候宋诗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这些,不自觉就这么做了,她想告诉他:有些伤害也许永远都不会痊愈,但是有些疼痛,会伴随着你走过的山水、读过的书,慢慢变淡。
宋诗余看着凌宇安静听她讲话,心中莫名涌出一股柔软的情绪。
凌宇是一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宋诗余能够明显感受到,他敏感、自卑、脆弱、伤痕遍布,对陌生人习惯性地警惕和躲避,总是小心翼翼,尽力避免和他人的接触,却唯独对她极度依赖和信任。
所以,她想好好保护凌宇,不管预言如何,现在的凌宇不过是一个孩子而已。
等到凌宇的身体可以上路,已经入了冬,宋诗余考虑了多日,还是决定出发。过了宜阳往南六十里,就是宋昭国了,算来算去,到宋昭最北边的睢阳城,也不过四五天的路程。虞祝的事情基本安排妥当,她很需要尽快到宋昭去。
宋诗余带着凌宇离开了禅音坞,在宜阳城内只逗留了一日,给凌宇置办了一身新冬衣,又买了一些耐存放的干粮,在铁铺打了两把趁手的匕首,第二天一大早,就纵马出了城,直奔两国交界的丹漱关而去。
“前面就是宋昭的丹漱关了。”天上飘起了鹅毛大雪,宋诗余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将凌宇整个裹进怀中,为凌宇输入阵阵内力取暖。
这才明显感觉到怀中的少年绷紧的身体稍微一松。
回暖过来的凌宇,顺着宋诗余的目光往过去,巍峨峻峭的丹漱关屹立在面前,东侧的应龙山壁立千仞,挺拔险峻,西侧的信平江从不结冰,即便在降雨偏少的冬季也依然波涛汹涌、奔流不息。
“丹漱关是四百年前的大将阮驰所建,倚信平、应龙之势,山岭交错,自成天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自建成以来,就是宋昭的北门户,从未被攻破。”宋诗余迎着风雪,远远眺望丹漱关,如数家珍一般给凌宇介绍着,“过了丹漱关,就是宋昭的军事重镇扼北城,囤积了宋昭最精锐的炼血军,宋昭北上虞祝、西进雪魄,全靠这支炼血军。”
凌宇安静地听着宋诗余的介绍,耳边狂风呼啸,犹如厉鬼哭嚎,宋诗余的话语中却隐隐透露着王霸天下的气势。
“走,我们入关看看!”
宋诗余勒转马头,一挥马鞭,朝着山谷的关口疾驰而去。
一路飞驰,天色渐渐阴暗了下来,耳边寒风的呼号越来越狰狞,宋诗余却猛地勒定了马头,凝神听去。
山林中一片静谧,除了风声和树枝摇摆之外,没有其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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