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尘望着皱起涟漪的湖面,轻声道:“可李玄还是下山了。”
嵇遂笑了笑,“谁让你是他的小师弟呢?”
梁尘也跟着笑了笑,然后问了个关键问题:“慕容伯伯,那这次是否答应截江,让大隋帝陵浮出水面,重现天日。”
慕容祖武喝了口酒,沉思良久,缓缓开口道:“原先老夫我不打算咬饵,毕竟牵扯太深。后来正教主来到府上,就变了想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金蝉州,究竟谁是螳螂,蝉,谁是后来的黄雀,就看各自造化了。”
梁尘点头笑道:“慕容伯伯,小侄来武象城已有几日,治军治政两事,都要跟你学学,哪怕不得精髓,能学得几分皮毛也好。”
老持节欣慰一笑,爽朗道:“老夫绝不藏着掖着。我膝下无子也无女,嵇遂又是个没边性子,好不容易积攒下墨水学问,总不能都带到棺材里。不过事先说好,你要真心想取经,就得随我一起多走走多看看,书上东西,我知道得少,又有你师父他老人家珠玉在前,也不乐意班门弄斧。”
梁尘笑着说了句好,嵇遂一阵头大,嘟囔道:“你们这些当官的和以后要当官的,咋个一刻也不清闲,无趣无趣。”
一老一小相视一笑,跟性子散漫的嵇遂说娘们或者偷听墙角,保准相谈甚欢,但要与他说起军政,岂不是对牛弹琴?
喝酒之余,梁尘在心底细细盘算,如同铺设棋局。
六王坟分裂以后,古墓派再次一分为二,正教主鱼飓洛,听上去除了客卿慕容祖武,再无可供调动的其余势力,致命的是这位持节令也不好入局太深,隔岸观火,即便有雪中送炭的支援,也不可能明目张胆驱使兵强马壮的控弦军,万幸的是大师兄嵇遂身在此地,安心许多。
副教主那边,与晁禅勾结颇深,应该对开启帝王陵墓一事是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甚至有可能此事就是她暗中推波助澜促成,为得是摆脱千年守灵人身份的沉重枷锁。
晁陆两家自不必多说,连跟慕容祖武地位相当的权臣晁齐岩都亲临金蝉州,倾巢出动的门阀势力注定多如过江之鲫。
在这之外,会不会还有其它闻腥而来的杂鱼,尚未可知,但仔细想想,板上钉钉肯定会有,能经过这等风浪,想必也不容小觑。
梁尘则是被魔头鱼飓洛强行捆绑到一条绳上的蚂蚱,出力多少,则要看局面的险峻程度,其实依照梁尘的本意,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浑水最好不要下脚去蹚才稳妥,他这么一个从小家里就坐拥天下半数武库以及九层阁爬上爬下的家伙,更别说还在天机阁修行了三年,对于秘笈和宝物,实在提不起兴致。浑水摸鱼,那也得下手摸鱼的人对鱼感兴趣才会出力使劲。
乱局逢生。
梁尘皱着眉头,手中悬空酒坛早已空空如也。
慕容祖武瞥了一眼,笑容老辣而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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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神寺贵为北狄寺庙之首,住持慧威僧人更是尊为北狄佛头,但其实真到了那里,才知景象远不如一些名胜古迹山上的寺庙,一点也不规模宏大,尤其是老住持慧威和尚的住处,十分简陋,跟山野村夫的草庐无异,一栋还算结实的草屋,庵庐逼仄,院内栅栏种有寻常老百姓家多见的嫩绿青菜,遥遥听得水声潺潺,却不见小溪流淌,墙隅老树鸡鸭翻新篱,多走几步,指不定还会踩到几坨鸡鸭粪便,屋后有一株苍郁松柏,也无什么玄乎说法,树荫下有一只大水缸,壁生青苔,宗神寺得僧人在老住持带头表率下,自给自足,不视耕种为耻,慧威僧人只要身在寺庙,每次在黄昏劳作而归,都会去水缸洗净袈裟泥土,然后坐在小院,静静看着夕阳西下。老住持这次出寺下山,要去千里以外的清德宗跟玄武真人讲道,这些鸡鸭总要有人养活,就交给了寺庙里学识尚浅的几位小沙弥,反正他们时常围着老住持院子玩耍,寺庙其它和尚们也放心得很。
这一日,万里无云,宗神寺来了个白衣僧人,牵着一头乌骓,自报家门以后,缓缓去往老住持平日所居的简陋院落。
路上,许多慕名而来的得道高僧都对不远万里前来造访的白衣僧人欠身行礼。
白衣僧人驻足,双手合十,一一还礼。
后来,就连毗邻几个州城都听说了南楚鸿胪寺住持入住宗神寺,讲论佛法,一些个地位尊崇虔诚信佛的大香客不惜星夜兼程造访,只为目睹当世佛陀真容。
白衣僧人这日讲论完佛法以后,回到了老住持的院落,做完农活,喂完鸡鸭,走到水缸前,洗净双手,抬头望向依旧万里无云的天空,耳边传来几名小沙弥的打闹声,忽地想起了自己的那名小徒弟,笑容温煦。
“师父,北狄的民风,真有弘远方丈以前说得那么彪悍?”
“差不多吧。”
“师父师父,那你到了北狄,可得少说点儿话,万一挨了揍咋办?”
“还有,师父,出门在外,一定得少喝酒,最好一口都别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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