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一声，俯身问道，“三姑娘人呢？”
红瑛答不出，直拿眼打量柳絮。但见柳絮双膝跪倒，却咬紧牙关，只摇头说不知内情。
她又冷笑，语意波澜无惊，“我看你素日挺伶俐的丫头，今日却轴了。三姑娘也是薛家的主子，况且她如今尚未出阁，身份金贵。若是出了差错寻不着人，可不是你这条命能担当得起的。”
略侧眸，妩琴福了福身，在旁添言，“家里人人清楚，老夫人生前最疼的便是三姑娘。明儿正日子，一早还需孙辈们过去磕头。少了一个人一查便知。今晚若是耽误了正事，寻不着三姑娘，如今追究的可不就是你们两个。是扭送至官府还是打发给人牙子重新卖去旁处，你们自己心里头该清楚。”
顿了顿，又矮半截身子，徐徐引诱，“红瑛倒也罢了，柳絮，你可是三姑娘身旁侍奉的老人了。老爷与夫人真追究起来，红瑛最多被训斥几句，你会被如何打发想来你自己心里头清楚。看你的模样想是三姑娘走时也没顾得上你，教你说几句话。既如此，你知道什么尽管告知二姑娘，若与你无干，二姑娘自然不会为难你，可你若是有心隐瞒，三姑娘在外出了什么差错，那可就是你勾结外贼、行不义之举了。”
语意虽如往日闲笑时柔顺，然如今落于柳絮耳中却如五雷轰顶，她忙摇头，“奴婢是真不知三姑娘去了何处，如意馆里的人三姑娘只信飞红一个，二姑娘若要问还不如先去问飞红，她只告诉奴婢守门，无论何人前来都只说三姑娘身上不爽快不能见客，余下的奴婢一概不知，奴婢如今不敢瞒，还请二姑娘明察。”
言罢俯身，捣头如蒜。看她神情不似伪作，也知往日里薛如意无论去何处也是只带着飞红一人出去，薛绛姝不由得皱眉，不动声色地追问，“听你的意思，倒是三姑娘自己走的，而非遭贼谋害。那我问你，三姑娘今日可曾有反常之为，走时到底是如何吩咐你的，又穿了什么衣裳。”
柳絮不敢再耍心眼儿，忙一一回道，“姑娘今日穿的是飞红往日贯穿的衣裳，鬓上打扮的也极素净，还披着斗篷。自被老爷打发去家庙后姑娘一直嫌奴婢愚钝、做事说话都防着奴婢。
“今日晚膳过后姑娘也只说是要和飞红出去走动，若有人来就拿方才说给您听的话来糊弄，至于三姑娘是去何处奴婢一概不知。想来只飞红一人知道。事到如今奴婢纵是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瞒，二姑娘要打要罚都可，奴婢真不知三姑娘如今在何处，之前二姑娘看在奴婢是家生子的份儿上，别把奴婢打发出去，饶奴婢一回。”
如意馆当值的下人本就少，早前薛如意被送去家庙时宋氏料定她轻易回不来，将下人大多打发出去，只留下几个洒扫的在外院看护。如今老太太一去府中人心惶惶，天色又晚，若薛如意有心离开，里外有人接应，亦并非难事。
等明日一早薛如意迟迟未来，无论何人差人来问，有柳絮这等贴身丫鬟在门口遮掩，即便人起疑进去一探，红瑛青丝遮面、又穿着薛如意的亵衣躺在暖阁中，正可掩人耳目。若非郑钱家的守夜机灵，谁人不知今夜如意馆演了何等好戏，等到老太太的三日祭礼后安葬，她迟早还是要被送回家庙。即便那时被察觉，也为时已晚，想要再查势必登天。她倒是逍遥自在。
想起老夫人从前有多偏疼她，如今一遭仙逝，这孙女竟连头都不愿多磕一个，真是活生生养出个白眼狼来，薛绛姝不由得冷笑，抚心口起身，“妩琴，你去差人守着如意馆，将她二人好生看着，不可走露出半个消息。敛秋去请母亲与长嫂过来，此事还需连夜应对，无需惊动旁人。”
二人忙应，等赶去主院时正好温玉容才要起身告辞，尚未歇下，她顿时松了口气，将此事一提，又引得宋氏皱眉，“这可真真是个孽障了，好端端的活人跑出去生死未卜，即便是将人寻回来，这风声传出去可不只待她一人的名声不妥，你们这几个尚未出阁的姑娘都要受她连累，何况如今……这丫头到底是如何盘算的，是想要谁的命不成？”
温玉容忙行至她身后替她抚肩，柔声劝抚道，“既然有柳絮与红瑛二人为证，三妹自己走的决然，若想要查也并非难事。她一个姑娘家若无人照拂必定出不了京城，咱们家中又无别地的亲戚走动，想来三妹是被藏在京中某一户人家里，只看她近日与谁走动的多，先查哪一个。”
薛绛姝点头，抚了抚袖口，“我与长嫂想的一样，故而方才已一一询问过她二人。可惜一问三不知，如今知晓内情的也只跟着三妹妹的飞红一人，只不过她也一道出去了。想要满京城的找亦如海底捞针，是一桩难事。”
“非也，”端起手畔的温茶就要入口，温玉容却摇头，“三妹娇贵，必定受不了穷苦百姓家的日子。即便是皇商钱庄的员外公子爷，若说是为三妹倾倒，只需等上一年来薛府提亲便可，何况家中除了三弟以外，无人与商贾打交道，三妹一个常年住在家中或是京外家庙的人如何能认识外男。如此看来，也只有熟知三妹身份、留她为己用之人方能行今日之事。”
语意微顿，薛绛姝不免得皱眉，“长嫂的意思是……”
“三妹虽被罚去家庙，外人并不知其缘由，只当她是去替祖母跪经。即便听到什么风声，三妹到底是父亲的女儿，即便在家中不受重视，有父亲的名头在外撑腰，她身上仍有利得。今日将她带走，过后趁家中众人一筹莫展时再将人送回来，说是三妹遭贼被他出手搭理他，借此求娶三妹与父亲联姻，将来也好拉拢父亲，在朝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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