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休下令，后天将启程回京。

等到太医们退下之后，他招呼大皇子坐在自己近前，询问他的意见。

“你可要……再见一见你的母后？”启程回京，皇后将会被带走，大皇子还需要休养，因此不会跟随。

等他养的差不多了，启程回京的时候，京城之中的各项事宜，怕是都要了结了。

到那时候，他能否再见到皇后，还不能确定。

若是废后，将皇后打入冷宫，大皇子就还有机会能见到。

若是送到行宫去，大皇子也能见到。

可皇后的性子，一般人都猜不透，极有可能在废后的旨意还没发下的时候，她便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来。

那样的话，就算大皇子回到宫中，也见不到皇后了。

“元昊，你能理解父皇吗？”问完那句话之后，帝休想了想，又问了一句。

过去，大皇子对他总有惧怕，这几年才渐渐改善。

可他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帝休也不敢说自己全都知道。

但可以确定，大皇子对他这个父亲，是很敬慕的。

“父皇，儿臣理解的。”大皇子明白，皇上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薛家谋反，这是诛九族的大罪，其中牵扯的，有自己的生母，还有自己的外祖父跟舅舅等人。

原本，他也该被牵扯到其中的，哪怕他没有参与，可谁不知道，薛家此举，就是因为他才做的。

可以说，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但父皇从未怪罪过他，让太医为他诊治，还时常来看望他，跟他说话，让他不要多想。

甚至为了顾及他的情况，延缓了回京的行程。

如今，父皇要回去了，却依旧顾念着他的想法，询问他是否理解，又是否想要再见一见母后。

“父皇，儿臣……儿臣还想见一见母后。”原本是不敢的，可他想到了那些可能，不希望给自己留下遗憾。

他宁愿留下来的是愧疚跟恐惧，也不想留下遗憾。

其实想一想，比起贤妃来，很多时候母后是挺好的。

若她是贤妃那样，才真的让人窒息。

从未跟人说过，但大皇子的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他觉得二皇弟的状况，跟贤妃脱不开干系。

父子俩又说了几句，帝休这才让他离开，傍晚之前，他去到了关押皇后的宫殿。

帝休吩咐了人，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膳，是皇后跟大皇子爱吃的菜。

对于大皇子前来，皇后没太大反应，就好像站在她面前行礼的是个陌生人一般。

她如此态度，大皇子倒也不介意，很多次，母后都是如此冷漠的。

虽然后来有了些改变，可他仔细观察过，那些关切，那些笑容，从未出现在母后的眼底。

有很多情绪，或许根本就是装出来的，他其实知道，却装作不知道。

说来也是可悲，他们是母子，本该十分亲密，却生疏至此。

“母后，儿臣陪您用膳。”已经试过毒了，大皇子拿起公筷来，给皇后夹菜。

“本宫自己来，你吃你的。”皇后的声音传来，带着清冷，大皇子动作一顿，夹完菜之后，放下那双筷子。

拿起自己的筷子来，一时间，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确定要来之后，他便在心中反复思量，等自己来了之后，都要说些什么？

原本，他想好了一切，可在看到皇后之后，全都给忘了。

“你……你的伤好些了吗？”他没再开口，皇后却开了口。

大皇子愣了愣，随即点头，“好多了，太医说慢慢养着就行。”

他如今能下地走路，便是最好的证明。

不过，身体确实虚的厉害，今天去见过父皇后，回去休息了好久。

这会儿来见母后，只怕回去之后，又得好好的歇一歇。

过来之前，他略有些头疼，太医看过之后，说是有些发热。

大概是因为他去见了父皇的缘故。

原本，宫人的意思是让他明天再来，喝了药好好睡一觉，可他坚持着过来了。

皇后能够瞧见，大皇子有些难看的脸色。

之前帝休瞧见的，比皇后现在瞧见的，要好得多。

他的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有的是热的，有的则是因为身体的不适导致的。

“嗯。等之后，我就要随着你父皇回宫了，你照顾好自己。”

看样子，他不会被牵连，至于其他人，皇后能想得到。

大皇子低下头，没有说话，他的眼圈有些发红。

“以后，整个后宫就会是德妃的。还好，她虽然跟本宫不死不休，对你却没什么恶意。”

“好歹你是个皇子，你父皇对你的以后，应该有所规划，依着本宫对德妃的了解，她不会太过阻拦，你也不必太担心。”

“虽然……虽然做不成太子了，当个王爷也行，只要能去到封地上，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皇后能大概预想到，大皇子以后的生活会如何。

“婚姻大事，最好慎重一些，别跟我和你父皇这般，最后成了怨偶。”

说到这儿，皇后蓦地轻笑一声，“当年就不该嫁给他。”

话虽如此说，可她心里明白，当年之事，压根也由不得她。

“你可以怪本宫，本宫确实不是个好母亲。”目光落在了大皇子身上，她不由得想到过去。

怀着他那会儿，她心中是有喜悦的，生下来之后，也是很高兴的。

后来……后来随着皇上的改变，她也变了，她几乎忘记，这曾是她期待出生的孩子，只把他当做……自己手里的一枚棋子。

这是一枚很关键的棋子，又是自己生的，所以很好掌控，可现在回头看看，她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行了，吃完了就回去吧。”眼见着大皇子的眼圈更红，皇后放下手中的筷子，恢复了最初的冷淡。

“母后……”大皇子愣了愣，大概没想到她情绪变化的这么快。

“走吧。”她催促一声，别过头去，似乎不愿意再多看他一眼。

有什么用呢？事已至此，与其他记挂着，之后为她哀伤，还不如不把她太放在心上，这样才不会难过。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在他没成年之前，谁也无法保证，他还会经历什么。

可那些，是她再也看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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