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幽，某处神秘之地。

“很久以前我就和你说过，你会因为一个人而只剩一双眼睛，我以为说出来你会因此而忌惮，不曾想反倒加快了这个时间。”

一道沙哑难听的声音在密室中响起。

说话之人，是一个全身裹在棕色麻布衣裳里的老者。

他全身上下包括头发都被包裹住，只有一双干枯没有血肉的手，以及一张无比难看的脸暴露出来。

他的脸，跟猪没有什么两样，肥胖臃肿，上面有许多脓疱，时不时流下黄色刺鼻难闻的液体。

他的对面，是一名盘坐在石床上的青年。

青年一身血气枯败，发丝枯槁，形同一位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老人。

唯有一双眼睛清澈明亮，告诉着世人他实际上很年轻。

“没有提前，这是命运的指引。”

“命运的指引？”老人呵呵低沉笑了两声，嘲讽道：“没想到号称胜天半子的天机子也会相信命？”

面对他的嘲笑，天机子并未生气，只是轻声开口：“不，我不相信命，我只相信我自己。”

老人面露讥讽之色，可惜脸上的脓疱让他的表情难看无比：“信你自己？那你为何没有改变自己的命运？”

天机子闭上双眼，回眸自己的前半生，淡淡说道：“我的命运？我的命运，我不是已经指引过你，借你之口告诉了我自己？”

轰隆！

外界平地生雷。

老人受惊，脸色变得凝重：“不可能！”

辉煌时，他比天机子还要厉害，是搅动大幽周边的风云人物。

现如今对方竟然和他说，从一开始自己就被算计了，这怎么可能？

而且，这太夸张了吧。

“呵。”

天机子漠视着他：“神算子，你这个人比我还要自负。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既然精通天机之术，那么这天机之术是从何而来的？”

呼！

这个问题被说出来了的那一刻，神算子既震惊，又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他喃喃自语。

“难怪见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觉得你非池中之物，原来是这样啊，天机子。”

这是第三次，他对一个人面露惊叹之色。

第一个人，是大幽老祖。

第二个人，是初次见面的弈天。

第三个人，是现在的天机子。

“命运先让我遇见了你，然后你又遇见了我，天机之术竟然贯穿了时光，真是可怕。”

床上的天机子表情不变，平静说道：“哪里有什么时光？我们只是被拖着走罢了，挣脱开来，便没有所谓的时光。”

“一切都是静止的，一切都是动的。”

这番话仿佛蕴含大道至理，使得周遭空间发生剧烈抖动。

神算子沉默了。

他听不懂。

出自金身境口中的话语，他竟然听不懂，这是何等的荒谬。

仿佛是知道他内心所想，天机子轻笑一声：“你修为太低，倒不需要去参悟，否则只会让你走火入魔。”

“时间到了，我该走了啊。”

神算子忍不住询问：“天机子，你到底是不是这片时空的人？”

初次见面时，他觉得天机子非同凡响，便动了收徒之心，可惜对方说他修为太弱。

他测算天机，却发现对方之前的一切来历都能算出来，便以为少年轻狂。

后来……

再到现在。

他恍然明悟，原来不是对方太轻狂了，也不是对方天资太好，而是自己一直被牵着鼻子走。

可怜他号称神算子，却被自己的弟子——天机子算计了。

“是，也不是。”

天机子并未直言。

“可惜了，我还欠那位两个承诺，我死后，就由你来替我完成吧。”

随着接触过多，他明悟了一切。

知道自己为何出现。

本来，他可以徐徐图之，却操之过急，被大因果缠身。

死去，是一种解脱，起码可以让这段因果了结。只是他有点不甘心，好不容易见到人了，却什么都没留下。

神算子冷笑两声：“是大幽那位九公主吗？我真不明白，你为何会因她而死，又为何执着于她。”

这是他想不明白的一件事。

修士，不是寿元将近而死，就是在战斗中死去。

似天机子这种不知因，不知果，莫名死去的，着实不多见。

完全可以躲开，过自己的。

“我执着她，是想一睹这位……”

天机子本想说出来的，却发现不能说，只得停下来。

“唉，反正你听我的总不会有错。都要走了，这双眼睛就留给你吧，当初借你之手成长起来，现在归还你一切。”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他身上的生命气息渐渐垂落，如风中残火，即将消逝。

“还欠两个承诺，一个你帮我完成，另外一个我自己来吧。”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随即，他的身体自发燃烧，将一切精华供养明亮璀璨的双眼。

双眸因此变得越发纯净灵动，似天道之眼，能洞悉天下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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