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府，就是现在的上海。辖上海、华亭、青浦、娄县等七县。府城设在苏州河以南。
由于太平占领了江苏大部分地区，所以江苏巡抚吉尔杭阿，及布政使吴煦等，都在这里设立府衙办公。
松江府知府刘松岩，还兼任着上海县知县。更是日夜操练人马，预防着太平军的随时进攻。
陆弘举他们一大早从谷阳门进了府城，找到一家客栈。
安顿好一切后，陆弘举换上一身西装革履，唇上粘着小胡子，叼着烟斗，戴着礼帽。陈露露则是带面纱的宽边女帽，一身淡蓝色纱裙。
“你们在客房等着，注意安全，我们找到医院就回来。”临行前，陆弘举让卢道长照顾李再春，留下来等候消息。
卢道长提醒:“这里人员复杂，你们也注意。”
陆弘举点点头，挽着陈露露，像一对上层社会的夫妻那样出了门。
虽然说是这是早期的上海，却比任何一个大城市都繁华。
沿街处处是贸易商行和洋人开的酒店。中国货，西洋货，日本货，甚至南洋各国的特产。
从各地赶来的富商巨贾与漂洋过海来的高鼻梁、蓝眼睛们，费力地交流着。中国商人有的雇了翻译倒也交流顺利；有的是自学成才，生硬的外国话夹杂着手势比划。
逛了一阵后，两人走进了永安大街一间德国人开的咖啡店。
“他们说的是德语吧？”陈露露有点露怯了。
“应该是，我又没学过德语，咱们说英语，难道不接待？”陆弘举绅士地拖出一张椅子，让陈露露坐下，然后自己坐在对面。
一个看上去是洋人的男性侍者走过来，操着德语问话。
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估计是介绍本店特色之类的。
陆弘举他们一句没听懂。
陈露露望着陆弘举的窘迫样，差点笑出声来。
她扬起高傲的头，用英语说了一句:“对不起，本小姐听不懂你们的德国土话，请给我两杯黑咖啡，半糖，谢谢。”说完看都不看对方一眼。
这句丢出去的英语，把对方搞得一愣一愣的。
那侍者倒也机灵，赶忙也用英语回答，说完便去安排了。
陆弘举欣赏地看着陈露露，说道:“行啊，就你这气场，简直是混十里洋场的料。”
陈露露得意地说:“那是，以后你当天王，我当天后，跟你出访世界，绝对世界名流。”
陆弘举一伸手指，“嘘”了一声说道:“轻点，你得意忘形了吧。万一这里有洋鬼子听懂中文就麻烦了。”
陈露露环顾了左右，然后一吐舌头，对陆弘举做了个鬼脸。
两人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听周围人说话。
偶尔看见中国人和外国人谈生意的，用的也是英语。但肯定没有陈露露的英语好。
陈露露打个响指，叫侍者过来。
“您好有什么吩咐？”侍者这回主动用英语了。
“这里最好的医院是哪家？”陈露露问。
“向南，找到望云路，再向东到广明路，有一家圣济慈善会，又叫圣济堂医院。这是最好的了。”侍者回答。
“哪国人开的？”陈露露打听。
“英国人开的。”侍者刚说完，就听门外一阵吵闹。
一个深黄色皮肤、东南亚面孔的保安进来，对侍者说:“他又来了，还喝醉了。”
“多找几个人，把他架走。”侍者说道。
“你们这儿也有人闹事？”陆弘举问。
“一个美国佬，叫华尔，到这里做生意，亏光了，现在流浪街头，天天喝酒撒酒疯，还到我们这里喝咖啡不给钱。害得我被老板骂了几回。”侍者愤恨地说。
“我去看看。”陆弘举走了出去。
只见一个洋人，个头不高，满脸络腮，身着衬衫，腰扎皮带。喝得醉熏熏地，一摇三晃。
几个东南亚人上来扯他，被他拽得东倒西歪。
陆弘举走上来，喝退众人，用英语跟华尔交谈。
“华尔，我认识你。你不是经常做海上贸易的吗？怎么破产了？”陆弘举抓住对方肩膀问。
“你是谁？”华尔揉了眼睛，看着对方陌生的脸。
“进来喝一杯，我请客。”陆弘举说道。
华尔本就站立不稳，被陆弘举死命这么一拖，硬是扯进了咖啡店。
侍者见有人愿意请客，便不再阻拦。
“华尔，我听说你很有本事啊，怎么混这么惨？”陆弘举问。
眼前一男一女，两个中国人，看上去长相出众，也挺和善的。
他问:“你怎么认识我？”
陆弘举不紧不慢地说:“戈登告诉我的。”
华尔一下子来了精神:“你见到戈登了？他还活着？你是他朋友？”
陆弘举也不知道他们遇到什么了，只是从书上知道这个两个人而已。
陆弘举闪烁其词地说:“嗯，他活着，我是他朋友。你们到底怎么了？”
华尔说:“别提了，我们在中国近海，遇到了小刀会，把我们靠岸的船只打劫了，货都没了。”
陆弘举故意压住声音说:“是那批？”然后挑了挑眉毛。
华尔本就是已经酒醉的人，哪里想到那么多。再加上陆弘举报出好友戈登的名字，因此对对方深信不疑。
“对，就是那批卖给圣善公会的火枪。这回亏大了。”华尔呷了一口咖啡，感觉把要吐出来的酒又压下去了。
“圣善公会，这名字好熟。”陆弘举想着，望了陈露露一眼。
陈露露突然叫了起来:“圣善堂？”
华尔一听，拍了一下桌子，嘴里打着卷回答:“对，圣善堂。”
陈露露追问道:“这里也有圣善堂？”
华尔突然站起来，说道:“走，带你到圣善堂要钱去。”话音刚落，又“噗通”坐了回去，腿软走不动了。
陆弘举问:“华尔，你住什么地方？我送你回去。”
华尔打了个嗝，说道:“圣济堂医院旁边，二号小楼上。”
陆弘举付完账，在街上雇了顶轿子，把华尔送回住所。
陈露露则去圣济堂医院打听情况。医院听说是枪伤，坚决要求报给松江府，由政府发放许可，才能手术。因为松江府正在防止太平军或者小刀会的人，对外国医院格外严密审核，尤其是需要动手术的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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