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国忠的愤怒，如同火山爆发。

他在年轻时，因为猥琐无能，放荡无行，被同僚轻慢欺辱。他发誓，这辈子一定要发迹，要把所有人踩在脚下。后来，他搭上了亲戚关系并不很近的族妹杨贵妃，从此飞黄腾达。把众人踩在脚下，他已经做到了。

就算是哥舒翰和高仙芝，在他面前也是恭恭敬敬。就算是安禄山，至少也要保持表面上的礼貌。

这个念炎黄，却当面轻侮他！

杨国忠怒斥：“念炎黄，你有什么了不起？胆敢跟我叫板？”

念炎黄漫不经心地回答：“我用我的绑腿带子，捆可汗。你用你妹妹的裙带，捆忠臣良将。谁了不起？”

此言一出，十万军民会心大笑。

这一次，憋不住了。笑吧。

杨国忠震怒：“念炎黄，你大胆！你以为你是谁？你不就是能在北疆砍人吗？你不就是自命为活着的王忠嗣吗？王忠嗣的下场你知道吧？你再能耐，还能比得过王忠嗣？

以王忠嗣之狂，最后还不是被权臣一句话，弄得身败名裂窝囊死掉？你想步其后尘？你不会吧？谁会这么笨？识时务的，赶紧向本相认错！当着千万人认错！”

念炎黄一梗梗脖子：“我也知道王忠嗣的下场。我也知道得罪权臣不好。但是，我懒得改。老子就是懒！老子就是看着你不顺眼！”

杨国忠气得浑身哆嗦，半天说不出话来。杨国忠不说话。念炎黄正好懒得说话。

一刻钟后，杨国忠才想起来反击。他命人当场写奏折。他要奏明天子，禁止绝顶抬升为良家子。

杨曦得意洋洋，放声大笑，扬言说绝顶没有希望抬升为良家子了，娶良家子姑娘的美梦破灭了，想向上爬想做大官想建功立业……没门了！

这一刻，绝顶恨透了杨国忠。

绝顶挺身站起：“奸相！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永远一手遮天？我，绝顶，总有一天，要手刃你！就算我手刃不了你，我的兄弟朋友也手刃你！”

项重瞳当即站出来：“我，项重瞳，原本是恶家子。我的良家子不做了！我帮你手刃奸相！”

碎娃五少年齐刷刷站出来：“我们，恶家子五少年，帮你手刃！”

一个名叫张小敬的良家子农村少年，也站出来：“我，张小敬，良家子！我帮你手刃奸相！”

绝顶向项重瞳、碎娃五少年和张小敬抱拳罗拜。

杨国忠气得指着绝顶等人，说不出话来。

念炎黄低声问星眸：“陛下对杨国忠言听计从。杨国忠写了奏折。绝顶是没希望抬升为良家子了。你要是嫁给他，你只能自降为恶家子。你甘心吗？”

星眸站起来，面对五万良家子：“我，星眸，曾为良家子，在大漠厮杀数年。我，以弱女子之身，亲临战场，砍杀到血肉模糊。我请求在场的良家子，为我联名写封信给陛下。如果天下良家子，为我联名上书，陛下也许会格外开恩。”

五万良家子死一样的沉默。无人回应。

风吹过，一片荒芜的繁华闹市。

没人愿意得罪奸相。

星眸失望了。再英雄，也只是个女孩子。女孩子和眼泪分不开。

星眸泪下如雨。

女官一直站在星眸背后，不说话，只是递上手帕让星眸擦泪，等手帕湿透了，女官再要回来，递上一个新的手帕。

那一天，女官递上了一百多张手帕。

念炎黄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慢慢地说：“我替妹妹做主，我做个决断……泣露！”

泣露远远地站着。她不知道天骄府名将们已经对她有了改观，她还以为小姑子和众将还在排挤她。所以，她只能孤零零地远离众人，以保持自己的尊严。

念炎黄慢慢地向泣露走过去。泣露没动地方。

在场的十万人，都在想：“看来，这个混不吝，认输了。是啊，谁愿意跟命运抗争啊？谁愿意得罪杨国忠啊？”

念炎黄来到泣露面前：“泣露，我决定抛弃我的良家子身份。从今天开始，我不是良家子，不是恶家子，我是两边都痛恨的人。我放弃天骄都护府的兵权。我永远退出天骄都护府。我在昨天，已经交了奏折。皇帝，应允了。”

此言一出，星眸惊呆了，绝顶惊呆了，泣露惊呆了，天骄府众将惊呆了，在场的十万人惊呆了，杨国忠惊呆了……

念炎黄满不在乎：“泣露，你不喜欢砍砍杀杀。你说我是霍去病，你怕我会像霍去病一样夭折。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交出兵权了。”

泣露觉得难以置信：皇帝怎么会轻易让你退出了呢？

念炎黄从袖子里取出一本书，书名赫然是《泣露传》：“因为爱。我爱你，我听你的话。我退出军伍。陛下最重爱情。看了这本书，觉得我是真心爱你，就成全了我和你。”

绝顶瞪着那本《泣露传》，脑瓜子嗡嗡的。这本书不是我编造的吗？用来骂念炎黄出气的……怎么……念炎黄读了，反倒觉得遇到了知音？反倒信了这本书上的胡说八道，反倒毅然决然……

泣露面对着十万人，也不得不顾什么矜持和羞涩，一把抓住情郎的手：“炎黄哥哥，只要你不厌弃我，我就永远跟着你。我不管你是郡王，还是平民。我不管你是英雄，还是懦夫。为了你，公主我都不做了。我还有什么舍得舍不得！”

让念炎黄当众拥抱心上人，是不可能的。他不懂这些。

他只是点点头：“泣露，我会带你去看我生出的地方，带你去看看我逃亡的地方，带你看看我曾经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我生命中的每一个地方，我都带你去看看。”这句话还上得了台面，下一句就完了：“我在每一个地方，狠狠地亲你，谁让你不早出现在那里！”

按理说这一句，也不算太犯忌讳啊……据知情人透露，史官记录的时候，本着孔夫子的春秋笔法，把一个不太合适的字给和谐掉了：原本，在“狠狠的亲”后面，有个“热”字。

泣露羞得面红耳赤。

念炎黄转过身来：“我已退出，就要离开。离开前，先揍几个天下第一第二玩玩儿。谁想被我揍？谁想青史留名？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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