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心从三楼出来，下楼时遇见莫晓晓，她背对着自己，在给另一个学徒指点迷津。

她走近，正准备和她打声招呼，目光落到那个学徒身上，一怔。

少年约莫十一二岁，稚气未脱。

清秀的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虚心地听讲。

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如同璀璨明亮的琥珀，漂亮得令人心驰神往。

这张脸……是那个把自己推向血角犀嘴里的臭小鬼！

两年不见，他长高了一些，脸上的婴儿肥褪去不少，但不妨碍她一眼就认出他。

他的眼睛实在是太特别了。

这个臭小子居然进了丹房？

小少年心有所感，侧头看了过来，先是一愣，随即展现出一副拘谨姿态，显得有些不安。

“诶，容丹师你大考回来啦！”

莫晓晓顺着他的目光转过来，看见容心时，咧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听说丹师带领着十个锻体期学生直捣邪修据点，奋死抵抗，与邪修大战三天三夜，学生们抛头颅洒热血……”

容心：？

这都谁在外面传的？吹上天了都快。

“他是新来的学徒吗？”

她敷衍了莫晓晓两句，再次将目光落到童笙身上。

“对啊，六月招新进来的，说是之前跟着一位丹师学习过，所以考核很轻松就过了。”

“是吗。”

容心挑眉看着他。

“童笙，这是咱们丹房的容丹师，你别紧张，容丹师人很好的。”

童笙：……

他抿着唇，强行扯出一抹笑意：“容丹师。”

容心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

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往外走，悠悠说道：“本丹师今日心情好，看你尤为顺眼，带你去药田指导指导。”

童笙像一条失去挣扎欲望的咸鱼，一动不动任着她拖走。

关键是他真挣脱不开。

“容丹师果然好为人师，不吝赐教，连我都没这待遇，你可要好好学啊！”

莫晓晓在后面如是感慨，对容心的好感蹭蹭往上升。

童笙：……

要不这福气给你吧？我不是很想要。

……

“咚！”

少年被重重扔到一棵粗壮的树干上，他顺着树干滑下来，跌坐在地。

后背骨头生疼，他却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这里是玉鸾山没被开垦成药田的荒芜处，四下无人，她就是在这里杀了他，也没人能给他申冤。

童笙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小子，没想过我还能从血角犀嘴里活下来吧。”

容心站在他面前，逆着阳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确实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容丹师会是你，我原本还打算跟着你多学习……”

少年人苦笑，带着诸般无奈与苦涩。

他微微仰头，璩珀色的眼睛给他这张仅是清秀的脸添上几分明媚动人的光泽。

加之眼中凌露出的哀求，更显无辜之色，

“丹师大人，从前害你之事确实是我的错。可……我只是想活命而已。在那样险峻的情况下，牺牲你吸引异兽火力，无疑是保全我性命最有效的方法。”

“人总会在生死之际展露出最自私阴暗的一面……何况我那时年幼，心智尚未成熟，我……我真的知错了……求您饶我一命……”

少年人神情哀伤，言语中带着恳求，加之年纪不大，整个人都显出一种无辜弱态，看起来就像是容心在以大欺小似的。

他像是一只单纯的小鹿，但是容心知道，他骨子里是一只狼崽子，处处都透着狠劲儿。

“你用我的善心利己保命是情有可原，那我不接受你的道歉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当时十二岁的我，因为你，差点埋骨于荒山之中。”

她蹲下身来，盯着他的漂亮的眼睛，冷冷说道，

“你这双能制造幻象的眼睛很漂亮，倘若你将它剜下来送给我，我就饶你一命。”

她的话字字珠玑，仿佛沁着深冬的寒冰，一下下撞击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丹师大人，学府不准私斗，同袍相残是会入戒律堂受雷罚的……”

他抱着一丝侥幸，试图以学府戒律警告她，然而尚未说完，就被她打断。

“我下手很快，何况这里没人，不会有人知道的。退一万步讲，即便被发现，谁会为了一个新来的不知名小喽啰，惩罚一位名声大噪的丹师呢？”

容心这话说得露骨，却也是十分残忍的事实。

她从泥泞里一步步爬出来，她有多明白这个世界的残酷。

这个实力为尊的世界里，没有天赋地位的人只会卑贱如尘埃，没有丝毫尊严。

这话仿佛刺激到了童笙，他似乎想起了那些不堪的回忆，拳头紧绷，青筋跳起。

随即又像是泄了气，眼眸暗淡，垂下的睫羽掩盖眼中的神情，落魄得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鹿。

“丹师大人……可否看在我姐姐沈贺的面上，饶小人一条性命呢？”

……

容心回到学舍时已经入了夜。

白日里她去找师长请了几日假，顺便表达对前段日子悉心照顾自己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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