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上午的战斗太惨烈了，守军死伤过半，工事再次被破坏干净，鬼子那边也没好到哪里去，丢下满地的尸体，河里的尸体全是他们的，昨天的还没运走，今天又增加了几百具，坦克也报废了好几辆。

趁着休战的工夫，援军赶紧抢救伤员和加固工事。

鬼子退下去没多久，三个汉奸举着白旗涉水过来，低三下四地和下面的守军一阵商议。

经过同意之后，北岸出现一批民夫，他们是来给鬼子收尸的，不收尸也不行了，天气闷热，尸体泡在水里臭得更快。

这些鬼子要把同胞的尸体带回去，烧成灰，装进白罐子里送回日本国内。我到现在都整不明白，一堆人烧成一堆灰，他们是咋分清楚谁是谁的？这拿回家拜错了咋办？

我的手指头已经累麻了，好一会都直不起来，坐在地上，才发现自己身上和腿上被滚烫的子弹壳烫出好几个水泡，刚才着急，没感觉到疼，这会就特别难受了。

木匠用刀尖帮我挑破水泡，用芨芨草的汁给我涂抹，总算好受了一点。

现在又面临一个问题:子弹不多了。

如果鬼子下午进攻的规模像上午这样，铁定是用不到晚上了。

用石头可砸不下飞机来的。

其他几个机枪阵地早就哑火了，子弹耗费光了，真是败家子。

三个副射手着急忙慌的往子弹链里装子弹，手都磨出血泡了。

郑三斤被流弹伤了小腿，小木匠用草药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

让人意外的是，鬼子下午居然没有继续进攻，专心收拾尸体，能这么好心给我们时间加固阵地，我都能想到这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

果不其然，当天夜里，我们就被对面的炮声惊醒，炮弹落到我们阵地上并没有爆炸。

我正怀疑鬼子的炮弹受潮了，下面有人大叫:毒气弹！是芥子气！

我从来没听说过啥芥子气，不知道啥情况，却看到下面阵地有烟雾飘起来，在月光下，朦朦胧胧看到那烟好像是黄色的。

下面乱做一团，国军战士捂着嘴到处躲避。不时有人栽倒在地上打滚。

又有人大叫:撒尿打湿毛巾捂住嘴。

对面鬼子打了两颗信号弹，接着两颗照明弹在天空中点燃，照亮了整个阵地，这时候，我才看到，鬼子步兵已经偷偷摸到了河中间，每个人都戴着防毒面具，跟大眼睛青蛙一样。

这次进攻的规模没有白天大，但是夜晚看来，河里密密麻麻的好像都是人，他们奋力淌水过河，要趁我们被毒气放倒的机会占领南岸阵地。

被毒气弹笼罩的阵地，枪声又稀又乱，反倒是咳嗽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

一股山风把毒气吹到我们这边，我不小心吸进去一口，瞬间感觉喉咙像被灌进去了辣椒面，火辣辣地疼，眼睛止不住地流眼泪，我难受地抓耳挠腮，脖子都被我抓出血了，其他人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感觉要把肺咳嗽出来了。

我脱下衣服捂住嘴巴和鼻子，总算好了一点。

这鬼子太缺德了！

毫无悬念，河岸阵地丢了，能走动的兄弟退到山腰上朝下面射击。

被毒气熏倒的兄弟才惨呢，被冲上来的鬼子挨个补刀，全部用刺刀扎死了。

上午才增援过来的人，一瞬间就损失了一小半。

一个军官找到我，气急败坏地骂:你们他妈的为啥不开枪掩护？

我指着发烫的机枪回答:没子弹了！

他气得拍了一下大腿，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问他:你们现在还剩多少人？

他说，还剩五百多人，白天增援过来换防的时候，还有八百人呢。

借着鬼子的照明弹，我看了看山下鬼子的数量，少说也有三五百人。

我说:你们的人敢不敢拼命？

他咬牙说:来打鬼子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我们军团就没有胆小鬼！

我说:好，给我一百个好手，组成敢死队，我带他们下去抢回阵地！

他犹豫了一下，有点不太相信我。

小木匠撅着嘴说:你别小看这傻大个子，拼刺刀就没输过，天生就是玩命的料。

吕文明补充说:在滕县和台儿庄的时候，他就是敢死队长，砍死的鬼子都数不过来。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好！我跟你一起去，人随便你挑，要死就死得壮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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