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

透过车窗吹来的风，夜风、野风——

“呼——”

如同走过沙漠的骆驼，看到了水源。

赵政贪婪地吸食着夜风，风灌满了他的躯体，他看上去就年轻了许多，像个五十岁的中年人。

“这便是你说的采风么？”

“噫。”

“有什么用？”

“能让你焕发青春的活力。”

老不死的。

半个小时的车程，良好的路况，凉爽的夜风，让孙连成心情平复下来，他准备接受身边这位老不死的人渣了，于是说道：

“说说你的事吧。”

“我？何事？”

“怎么躺到我车轮底下的。”

“噫！你抽的什么东西。”

“烟。”

“给我来根儿。”

赵政也学着孙连成的样子掐在指间，点上，但他的气息太足，一口气把整根烟吸到了屁股，之后“叭”地一弹才道：

“被盗墓贼挖出来的，路过那地儿，车一颠，把我甩下来了。”

“你真是从始皇陵里被挖出来的老嬴？”

“我告诉你，昨夜有两伙儿盗墓贼，一伙儿奔了始皇陵，另一伙儿奔了蓝田县。”

“蓝田县有什么可刨的？没一座皇帝陵。”

“小子，你错了。这神州大地，真正的宝贝，最珍贵的宝贝，就在蓝田。这会儿没有了。”

“你说你是从蓝田县被刨出来的……始皇帝？”

“我从没有告诉过你我只是始皇帝，我是意气。”

“气？意气？”

孙连成一脚刹车，速度降到三十迈，仓促间转动方向，皮卡一个侧弯朝蓝田下口而去。急刹，转弯，赵政岿然不动，他的身体似乎成了皮卡的一个部件。

下口前方500米，有警察设置的临检卡哨，两名警察在检查过往车辆，警察身后，是荷枪的武警战士，炯炯地盯着司机——

“汪汪汪！”

警犬叫唤起来，警察和战士纷纷看过来，孙连成不得不把车驶向道牙，心里打起鼓，担心赵政的假证被身份证识别仪读出错误的数据。

“同志，熄火。”

警犬朝赵政狂吠不止，一名警察敬罢礼，另一名警察手摸向枪套。

“吧嗒！”

子弹上膛的声音。

不妙，孙连成忙递送身份证，那警察一摆手，道：

“他的。”

赵政不慌不忙地伸出手背，一抖，手心便有了张身份证。

警察接在手，比对着照片上下打量两眼，嘴角撇出一丝笑意，随即在读卡器上一贴，“哔”的一声读罢信息，“刷”地变了脸色，随即“啪”地敬礼道：

“感谢您的配合，放行！”

“汪汪汪！”

狗依旧狂吠不止，赵政将头探出车窗，对它喝道：

“立——正！”

那狗儿立时蹲坐，举起了右前爪。

“呦，你还有这本事。”

孙连成扭动钥匙，皮卡缓缓启动，听得身后传来嘀咕：

“这么大的领导，坐了辆破皮卡……”

“小点儿声。”

“咋回事，我还以为要露馅儿，正琢磨怎么撒这个谎呢。”

“小把戏，意气使然。”

“啥东西？”

这是孙连成第二次听到这个词，不得不觉得里面有文章，扭头看一眼赵政。

赵政意气风发的，再灌一口空气道：

“天地间，风起云涌、潮涨潮落，累土成山、聚水为河，四季变幻、沧海桑田，何也？意气使然。我，便是意气，曾一世为人，即嬴姓赵政。小子，莫急。世间不只有我意气，还有骨气、血气……你他妈的，不在听吗？”

“到了到了，下车搬货，早点儿回家抱老婆……他妈的，今儿晚上她睡闺蜜家。”

蓝田县秦风物流中转站。

孙连成停车、熄火、拉手刹一气呵成，从手套箱里翻出个夹子，又找支笔，匆忙去了办公室。

“老陈，货到了！交接。”

老陈头儿从办公室出来，身后跟着个小伙子，接下手续去皮卡车厢翻看一遍，不差，便回到办公室录入电脑。

“老赵，搬……”

回头再看，货物已被悉数撂在地上，这震惊了孙连成的下巴，但他的下巴没有掉下来。知道是赵政搞的鬼，便上车，发动，一溜烟跑了，赵政忽然说道：

“去华胥镇，别问为什么。”

闲着也是闲着，正好路过，正事办完，便跑一趟吧。

华胥镇有个华胥陵。

孙连成来过，不止一趟，知道华胥陵是上古时代伏羲和女娲之母华胥氏的陵冢，而华胥氏是华夏子孙的繁衍之根。赵政这小老头儿说不定就是从那里，被孙子们一镐一镐地刨出来的。

“不错，那儿就是我尘世的卧榻。昨天夜里，被那帮孙子给刨出来了。”

“怎么穿着始皇帝的冠冕？”

“废话太多，到了你就知道。”

下了高速，车向华胥陵景点而去，赵政一把转了方向，车便闯入乡野。

幸好是皮卡，不是那辆破箱货。行出三里，来到一处矮小的山坡前，坡上有一处明显的盗洞，一看就是新挖的，竟然还没被警察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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