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满地的血！

阮枝第一次知道原来“血流成河”不是个形容词，而是此刻刑场的具象化。

她明明闭着眼睛，耳边却不断响起哀嚎声，恶毒的咒骂，崩溃的求情……

季尧见到这样血腥的场面，看着底下曾经教过他的老师人头落地，嘴里却是勾着的。

“这就是，背叛孤的下场。”

这句话像是诅咒一样，牢牢印在阮枝心底，让她多次从梦中惊醒。

“才人，您醒了？”侍女听到房间里的声音，惊喜的喊人。

阮枝则茫然的看着周围，脑中一片空白。

从刑场回来后，她好像发烧了。

剩下的她就没印象了。

阮枝咳嗽了两声，声音有些沙哑：“这是哪里？”

“回才人，这里是信城。”

“信城？”

“您昏迷了两天，怎么叫都叫不醒，曲州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听说信城有神医，陛下就带着您过来了。”

侍女仔细给她解释了一遍，好让阮枝明白发生了什么。

可惜，阮枝根本听不进去。

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鲜红的血色。

听着侍女喋喋不休的话，阮枝没忍住吩咐道：“出去。”

侍女闻言却不动一动，“陛下吩咐过，要寸步不离守着您。”

“不需要，出去。”阮枝眼神冷了下来。

偏偏侍女还是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阮枝甚至看到了她眼底的轻蔑。

一连三日，阮枝如愿不曾见到过季尧。

若不是身旁侍女们态度的转变，她或许还转不过弯来。

原来自己这是被“冷落”了。

入夜，满目繁星。

阮枝将人都赶走，静静的靠在窗边入迷般的看着天上的繁星。

季尧进门看到这一幕，眉眼微沉，冷不丁的出声：“好看吗？”

噗通一下，心脏猛的一跳。

这位陛下神出鬼没的出现方式总是那么的让人……接受不了。

阮枝收回视线，像往常一样吐槽他：“陛下还真是不走寻常路。”

谁家好人大半夜偷偷进门啊。

季尧若有所思的盯着她，没能看到自己以为会出现的恐惧和不安，瞬间笑了。

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皇帝陛下也不在乎她随意的样子，更不在乎是否行礼，他只在乎阮枝能不能一直这么有趣。

现在看来，她没有像以往那些女人一样，或哭闹，或恐惧，又或者试图得到他的宠爱，更没有露出他最讨厌的“讨好”。

还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阮枝，心里不是不害怕。

娘的，跟个神经病相处，谁不害怕啊。

但是，她就是有种直觉，不能露怯。

一旦在猛兽面前露怯，等待人的只有死亡。

因此阮枝不仅不避讳，反而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陛下，我们打个商量，以后这种活动我能不能不参加，太血腥了，我做噩梦都是它。”

季尧闻言好奇地问她：“你就是嫌弃这个？”

在他看来，这算什么血腥啊，压根就不算什么。

阮枝理所应当地点头，并故意阴阳怪气：“当然了，我一个知法守法的好公民，从来没有目击过命案现场，托陛下的福，如今也算见识到了。”

偏偏季尧完全不在意她的大不敬，竟然还耐心地解释了起来。

听完后，阮枝会忍不住产生一个想法：曲州太守的罪证个个铁证如山，别说是砍头，就是五马分尸也不为过。

季尧见她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也来了兴致，问道：“你那个世界，有没有刑罚？”

阮枝眨眨眼遮去眼底的思念，坐在榻边踢着脚说道：“应该有吧，但是我不清楚。”

季尧懒洋洋的靠在一旁，轻飘飘地说道：“只有将畏惧刻入他们的骨子里，这些人才会知道害怕。”

所以这就是你的想法吗，用绝对的暴政压制底下的官员，视人命如草芥。

阮枝无法想象自己生活在这里，没有法律的约束，只要拥有权力，便可以肆无忌惮。

这不是她的世界。

阮枝不着痕迹的揉了揉脸，挤出一抹正常的笑容，讨好地看向季尧：“陛下，能别说这个了吗，我真的要吃不下去饭了。”

“孤怎么觉得你的胆子大的很？”

“假的，其实我很脆弱的。”

阮枝：爷的脆弱，清晰可见。

季尧哼笑：“有自知之明。”

不过是看了一场行刑，就吓得高烧不止，季尧觉得自己还真是高估了她的胆量。

熟不知能用这种态度和他说话，已经能证明阮枝的勇敢。

可惜，此时依旧睥睨天下的皇帝陛下不知道，有些人他从一开始就抓不住。

这时，泰安踱步而来，附在季尧耳边汇报江南传来的消息。

阮枝离得比较近，依稀能听到“洪水，瘟疫”。

江南暴雨连绵，水位上涨，不断淹没两岸地区的事情她曾听说过，这还是她和裴湘宁打牌时无意听到的。

现在听起来好像更严重了。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世道艰难，连最基本的生命都无法保障，灾民们自然也反抗。

阮枝看着还在她这儿赖着不走的狗皇帝，很想告诉他：陛下，你的江山不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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