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真的还是住自己的房子踏实哈。”小川涎着个脸。

我冲他翻了个白眼，装作没听到走了开去。

哼，我说想买房子的时候不是说我要求高嘛，合着他自己不也想有一个避风港么？就是不想搭理他。其实说起来小川也不容易，从小到大，一直像飘零的浮萍。

“是的呢，这么多年了，你们总算有了个自己的窝了。下次我来街上，也有个好歇脚的地方了。”我妈不知道我是故意不搭理小川的，顺着小川的话接了个腔。

我们家姊妹，最先进城的是大姐。但大姐和我妈不亲，所以，她不会接我妈来城里，我妈也不想去她家，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其实，我妈骨子里还是比较喜欢城里的热闹和繁华。年轻的时候，因为碰上那样的时代，改写了她的命运。后来机会来了，她想和我爸进城经商，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我进城谋生后，也是居无定所，我妈也看得心焦，也很少来。现在，只要她有空，想来随时就来。

“妈，也是大姐借给我钱了呢。不然，我也买不起这个房子。”我说这个话，是说给我妈听，也是说给小川听。

说给我妈听的意思是希望我妈对大姐不要心存那么多芥蒂，虽然说起来大姐对我妈的成见也很深，总不能老让我妈去拿热脸贴她冷屁股，但大姐毕竟帮了我，我妈等于也跟着受了益。而且，我妈和大姐的根本矛盾还是在我爸，大姐也挺不容易的。

说给小川听的意思是这个房子是我借了钱才买的，他别不当回事儿。

又过了几天，小川还没有走的意思，他这是要赖窝了呢。不好意思，这可不行，我还欠着外债呢。

“要不，你就在这附近找个事做吧。”我这个财迷终究还是忍不住要催他了。

“是的，你就在屋里找个事做吧，也省得一家子骨肉分离。”我妈也劝小川，“现在房子也有了，就在家找点事做，好好过日子。”

“问题是这小地方也没有适合的工作啊。”小川看了我一眼，迟疑了一下说，“海子说，他那边联系了一艘船，但具体的还没说好，你看——”

“不用我看，你自己看就行，我没钱，你不用想着我帮你借钱。”我很果断地回绝了小川。

那么多年，我也过怕了穷日子，我自己还欠着一万块钱呢，我真的不敢再在外头借钱，我也借不到那么多钱。

“要不这样吧，买船的钱你自己想办法。我借的这一万块钱，我自己还，这回合理了吧？”

自打和小川闹过离婚后，我感觉我们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好像就有那么一种潜意识在告诉我，少麻烦他，省得以后给自己带来更多的麻烦。

记得刚开始的时候，我恨不得买什么菜都要听从他的意见。可现在，我连买房都不需要他参考了。

小川不再说船的事，“行，那我先出去吧。我边干活边打听。”

小川走后，我妈也回家去了，她说家里也放不下。

日子又恢复到了从前，只是心境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心境了。

以前住的房子是租的，我总觉得不踏实，但我对小川充满了依恋；现在住的房子是自己的了，灵魂有了归宿，但对小川却很无所谓了。

日子就那么晃晃悠悠地过了一天又一天。

欢欢小学毕业了，考上了县城的重点中学。新新则上高中了，去学校住宿了，二姐的女儿静静又转学来了城里，入住我们家。中间因为大姐搬家的事，我侄女也来住过一段时间。

我们家的孩子都很出色，我觉得一个个的都挺省心的。

但小川觉得我不会教育孩子。

因为越往后走，他和女儿越是水火不容。

欢欢在七岁之前是不认识她爸的，凭着一张长得像爸爸的画支撑了她童年对爸的记忆。她爸出狱后，在家呆的时间也不多，她对爸爸的渴望特别多。

买了房子之后，小川在家呆的日子越来越多，欢欢和他的矛盾也越来越多。

要说小川是很喜欢女儿的，我们乔迁之后不久，海子那边的船没有谈妥。小川手上有了点钱后，花4000多块钱给女儿买了台电脑。小川说未来肯定是电脑的时代，得让孩子学会用电脑。小川到底是见过世面的，自己没啥文化，却舍得下血本给孩子投资。2003年的4000多块钱，可是我半年的工资呢！打死我也不舍得花那么多钱去买电脑，我可是还欠有外债呢。

小川对女儿大方是真的，但苛刻也是真的。

小川是正宗苦水里泡大的孩子，但他也有过辉煌的巅峰时刻，而且他是那种见过世面又没有文化的人，还是双子座的。和他生活的时间长了，真的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所以，说他精分一点都不过分。

反正，我很难理解的是他老是喜欢拿他的生活习惯来要求女儿。比如他有随手关灯的习惯，欢欢却老忘记，小川就会很受不了，骂女儿长了前手不长后手。这多大个事？说说就得了，可在小川那是大事。说了几次女儿还忘记，他就打人。后来，女儿倒是记住关灯了，但也给女儿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女儿成年后，她也受不了人离不关灯。偏偏女婿是那种很宽松的环境里长大的人，忘记关灯是常态，为此，小俩口吵架。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女儿只能斥巨资在家里装了好多个感光灯。

诸如此类的小事不胜枚举。

欢欢从小寄居在外婆家，心思格外敏感，加上她上学也早，叛逆期也比同龄人早。小川强烈的控制欲，更加激发了欢欢的逆反心。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早前对父亲的渴望最后都变成了嫌恶。欢欢巴不得她爸不要在家里。

多么像小时候的我啊！

不，我不能让女儿重复我的悲哀。

我和小川沟通，希望他对孩子多一些包容。他说：“你原生家庭不好，不比我好多了？就因为你不知足，才养出那么不懂事的兔崽子。”

意思是他的原生家庭是0分，但我有20分，咱的孩子也不配80分？

那一刻，我心里头涌上的全是悲凉。

我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矛盾差一点酿成了大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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