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时光流转，莹白的雪花已经覆盖了整座长安。

印象中的紫禁城总是少不了白雪皑皑的衬托，它掩住了高低错落的古往今来，朦胧了皇权富贵的边缘差别。

红砖青瓦上纷飞的雪色，与长安街头的深宅屋檐并立。

而明黄色的琉璃瓦下，远在长安的北凉国，楚王府。

上好黑瓷铺造的地面闪耀着暗黑诡异的光芒，王府里似有袅袅雾气笼罩着，看不真切。

一片阴沉肃杀的气息，黑沉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布满暗红色图腾。青瓦雕刻而成的窗，玉石堆砌的墙，尽显宫殿主人的尊贵身份。

正红朱漆的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着三个大字“楚王府”。

夜色凉如水，窗内因有夜明珠的照耀而微微有些光亮，但夜明珠的光色莹绿，又让人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窗外的细雨纷纷扬扬，积水顺着屋檐悄然滴落，在地面晕开一圈涟漪，也落在了满院的腊梅花上。

冬日的那抹艳丽在这样暗沉的府中显得多有违和，但主人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怪异之处。

“王爷，暗卫已经找到了兵部尚书贪污受贿的罪证，要不要现在就写奏折给皇上。”

两道暗黑的身影在夜色中出现，对着站在院里的尊贵男子说道。

“不必了，给皇后送一份便是。”

尊贵男子冰冷地勾了勾唇，墨衣墨发与黑夜融合在了一起，嘴角漫不经心的笑容，让阴沉无情的他显得有些邪魅。

“是，王爷。”两道暗影瞬间消失在院子里。

月光下，男子负手而立。皎洁的明月映得他甚是孤独冷清，男子一身玄色的华丽锦袍，银冠玉带。

锦袍针线细致，用暗线绣着银色流云图案。光洁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

乌黑深邃的眼眸，如墨谭一般深邃，让人看不透眸子主人的内心。浓密的剑眉，眼角下的一颗泪痣，都带着张扬与诱惑。

在黑夜之中，他冰冷地伫立在腊梅树下。

半年已过，昔日俊逸的谢凛更加棱角分明，只是他也愈发清淡冰凉了。

余盛棠应该从未想过，曾经在她手下残喘活命的少年已经展开了双翼，并对整个余氏家族发起了疯狂的报复。

谢凛在这半年内，已然得到北凉帝的信任。比起不谙世事的谢景策来说，有手段有谋略的谢凛似乎更符合他对继承人的期望。

谢景策做皇帝，应该会是一代明君。

但若只是勤勉持政，亲和温润可还远远达不到谢煜的期望。

即使北凉帝无法在自己生前统一两国，也希望自己的子孙能完成这个夙愿。

谢景策太过柔和，而谢凛杀伐果断，该是一代枭雄。

在北凉帝的心中，原本偏向谢景策的一端不知不觉地发生更改。

以往他没发现的事情，似乎都在谢凛回来之后，被他似有若无地撞见。

北凉帝如何不明白是谢凛的手笔，但自古以来夺嫡之争是各凭本事。所以北凉帝并未追究谢凛，谋略不够的一端就该被淘汰。

谢凛如今已经被封为了楚王，在皇宫之外有一处属于自己的府邸。

北凉朝堂中人也分为了两派，一派是以谢景策为首的余家一派，大多是官垄世阀的家族，跟从皇后与太子。

而谢凛一派，自然就显得有些薄弱。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自谢凛被封为楚王后，才算真正拥有了与谢景策竞争的资格。

“王爷，天下小雨，小心着凉。”

长安城，黑沉沉的天空上正下着鹅毛细雨，与纷飞的白雪一起，将整座长安城都笼罩在阴雨密布的氛围中。

在谢凛负手而立的身后，站着一位柔情似水的女子。温婉端庄，桃腮带笑。

离川正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谢凛身后。

油纸伞将谢凛的发丝盖住，细雨无法再侵入进来。

谢凛并未回答离川的话，这半年来，离川总是这样默默体贴地陪在自己身旁。

就算他对当时的事情始终怀揣着疑虑，但种种现实都告诉他，离川就是当时将他从公主府里救出来的人。

面对离川的恩情，谢凛却始终未曾回应。

明明是曾让自己动心的女子，他不知为何如今竟让他提不起半分儿女私情。

情感对于谢凛来说向来是无用的东西，离川也好，旁人也罢。

不管日后他的秦王妃是何人，似乎都与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这一路以来，离川的确帮了自己不少。她巫咸神女的身份，让谢凛在朝堂中笼络了不少人心。

而离川也似乎是真心实意地爱慕着自己，谢凛低头，一片冷静地看着自己眼前温柔的女子。

他真的要用秦王妃的身份来偿还离川这一路相伴之恩吗？

谢凛还是头一次这般想着，忽地自己脑海中有一道身影闪过。

是她带着哀伤的眼神，那日也同样在这般月色下，少女眸间碧波流转，透露着他根本看不透的情绪。

那画面再度回忆起来，竟要将他的整颗心揉杂，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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