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一把打翻丫鬟手里的药碗，邱云一愣，但怔愣过后，也没有什么反应，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等着高方白开口。

高方白心里撺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卡在胸口，堵的他难受。

“你到底还要这个样子到什么时候？”高方白冷声质问她。

邱云一笑，笑得凄凉，“是啊，还要到什么时候呢？明明我才是最应该死的那一个，早在泰州的时候，我就应该死了，可是父亲救了我，我以为自己命不该绝，听从父亲的话好好活着。”

她抬头“看着”高方白，“可是我好好活着换来的是青儿那么屈辱的死去，青儿死的时候也要我好好活着，我就听她的话，好好活，高公子，你看我现在不是活的很好吗？”

高方白一脸怒气，冷意散发，站在他们身边的下人们忍不住打着哆嗦，肩膀一抖一抖的，生怕这样的怒气烧到自己。

高方白一挥手，下人们逃也似的慌忙走开了。

他冷声开口，“你这个样子，叫好好活着吗？你不说话的时候，我还真当你死了。”

邱云苦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她不甚在意，任两行清泪滑过脸颊，“是啊，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死了，其实，死了也挺好，不是吗？活着有什么意思呢，死了不好吗？无事一身轻，再也不用担心任何事。我……”

“你要真的一心求死，我就成全你。”高发白冷声打断她说的话，一把剑，透着寒光，就这样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这一刻，高方白的杀意很浓，就算邱云看不见，但他身上的气势，却感受真切。

邱云并没有闪躲，迎上了那把剑，她觉得自己就要解脱了，父亲，青儿，你们都要我好好活着，但是你们可知道，无意义的活着，有的时候，比死还要难受。

没错，她的心早就死了，在璟儿丢了的那一刻，在青儿抹剑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已经死了。

如果说，父亲死亡之后，她活下去的动力是璟儿和青儿，那么现在，她没有了任何想要活下去的念头了。

两人僵持了良久，最终，高方白叹了口气，第一次，他极其冷漠的开口，“邱云，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邱云一愣，高方白喜欢她？

为什么？

虽然这些天高方白的举动让她的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但还是不敢相信。

她有什么地方，值得这个男人喜欢的？

她除了会舞文弄墨，还能干什么？

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她就像是个废物，什么都干不了，连自己想要保护的人，都护不住，这样的她，自己都厌恶自己。

没等邱云开口，高方白又继续道，“在邱大人书房的那天晚上，我本来想杀了你的，可你明明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大家小姐，在那样的情况下，居然还能保持镇定，你知道吗？那时候从容冷静的你，是多么吸引人。”

高方白在回忆这些是时，面部柔和了许多，那个时候的邱云，真的是一个奇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从小就被授以出嫁从夫之言的女人，竟然可以在死亡面前表现得那么从容。

邱云也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她没想到，自己的表现居然会给这个男人印象那么深刻，但对此，她却不以为然。

“高公子，是你见的人少了，遇到危险时表现淡定的女人多的是。”

“但只有你让我记住了。”高方白打断她的话，他说起这些，都不是重点。

“你吸引人的地方，就是你遇事时的从容与冷静，以及和我周旋时的聪明，相信不只是我，你父亲，你的丫鬟，璟儿，他们都是因为你的这些能力才极力想要保护你。”

高方白又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可是你的表现，不仅让我失望，也让他们失望了。”

邱云的眼神暗了暗，她现在这个样子，真的让这些人失望了吗？

“我的确是在好好活着啊。”

“你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的确是在好好活着，可是，你的心呢？你的心还活着吗？”

高方白表情淡淡，语气淡淡，一副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的样子，就好像，就好像平时的邱云。

他将手中的剑柄放在邱云手上，让她握紧，然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邱云，“这把剑现在就在你的手上，该说的我都已经说完了，是生是死，你自己决定吧，我不会再逼你了，要是你想活着，就做回以前那个邱云，要是你想死。”

他撇了一眼邱云手中的剑，“我会把你的尸体送回泰州，好生安葬。”说完，转身就走。

他是真的没有法子了，大夫说她是心病，这个女人，能有什么心病？不就是为了青儿的死吗。

他今天要是不逼一把，她怎么也不会好起来。

高方白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但愿邱云能好起来吧。

他在赌，赌他看上的女人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垮的。

如果她真得用那把剑自杀了，那就算他高方白看错了人！

高方白一出去，邱云一直紧绷着的身子立马软了下去，她摸到了那把剑，感受着剑的寒意，她想也不想，一把把剑高高举起，毫不犹豫的将剑捅向自己的心口。

但在剑尖离自己心口一寸的地方，邱云的手停住了。

她的眼前明明是一片黑暗，但她仿佛看到了青儿含着泪冲她摇头的画面，还有父亲临死之前跟她说话的样子。

这些画面闪过，璟儿又跑来了，扬起了手中的剑谱，骄傲的告诉她，自己今天又有了哪些长进。

还有林歌儿，明月，那些朝夕相处过的日子。

最后，她的耳边，想起了高方白的那些话，就像是一根根针，几乎字字都扎在她的心上。

是啊，以前的她虽然很弱，那她是阳光的，对自然界的任何东西都充满了好奇和兴趣，她是有活力的，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打败她，但是现在呢？

她扪心自问，这种生死无差的感觉真得完全不是她了。

不！她不要这样！这样的她不是她！

父亲和青儿是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她的！

她还有朋友，她还有责任。

她要治好自己的眼睛！

她要找到璟儿！

她要和以前一样！

邱云放下了手中的剑，使劲扔在一边，冲着外面大声喊道，“给我药，我要喝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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