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不像以前那样经常臆梦,但她却又发现他一个奇怪的动作,每每深夜特别是天快亮时,他就低声呻吟一下,然后没了动静,每夜都是,有时候一夜好几次。
她开始以为他病了,看看又不像,直到有一天,她终于明白,不禁恼羞成怒,原来他睡着时,身子不由自主地举起来,醒来发现,便悄悄地取出锥子来,在大腿上扎一下,然后慢慢地平复。
她顺手抓起藤杖,没头没脑暴打起来,打得他哭出声来,终于责问她:“你干嘛又打我!”
“就打你!就打你!”她疯了一样,使劲地朝他身上抽打。
他不再发声,双手紧紧地捂着头,蹲在屋角,任由藤杖雨点般落到身上。
她打着打着,忽然把藤杖一扔,爬回自己的铺上,放声大哭起来。他害怕之极,但又怎么会明白她心中的苦痛。
二个人越来越沉默,她不再打他,也不再叫唤他,竟和他一样,动不动一坐半天,不知发什么愣。
他见她这样,比挨打还要害怕,却也束手无策。石屋内虽然温暖,却已和外面一样进入寒冬,生气全无。
一个明朗的午后,他又来到空地上,仍是东向伫立,良久,他盘腿坐下,掏出制好的骨笛,吹了起来。
苍茫的大地上,开始有了生命,有了快乐,然后变得平静和谐,慢慢地,声音转入低沉,插入短促的尖锐后,进而化作了浓浓的自责、深深的思恋。
风不再叫嚣,天仿佛变低,大地在向他身边凝聚,他全然忘记身体的存在,也变成笛声向远方漂去。
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已在他身边,泪流满面,她的哭泣和泪水也已变成了他笛声的一部分。
沉默了不知多久,笛声才在天地间消失。
他一低头,看到泪眼婆娑的她,忽然发现和她有一种从所未有的亲近:“你怎么哭了?”他轻柔地问道。
她看着他道:“我听了你的笛声,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他不须多想,轻轻地点头,二个人不知不觉地靠在一起,她开始轻轻地诉说:“我和弟弟从小没有父母,是师父把我们带到这里,抚养我们,教我们学艺。师父年纪大了,但他教得很认真严厉,我们对他又爱又怕。可是师父教的我全不懂,也学不会,我想我那时就和你刚来这儿的时候一样,又傻又笨,你会生气吗?”
书摇了摇头:“你那时还小,我都这么大了,还这样,真的是又傻又笨,我当时本来就浑浑噩噩,脑子里如灌了烂泥一般。”
“弟弟学得又快又轻松,师父开始对我又是斥骂,又是惩罚,我也想学好,让他高兴,可就是学不进去,他有时很有耐心,自己和自己说:‘不会的呀,应该比弟弟还好的呀!'有时候又很急躁,大发脾气:‘瞎了眼,找了个蠢瓜'!慢慢地,他就不再管我,一心一意只教弟弟。
我知道他很伤心,就偷偷地练,他开始还稍许留意,不久又满脸都是鄙夷的神色,再不看我一眼。
后来扎哈大师来了,他们成了好朋友,无话不谈,有一次,我半夜睡醒,他们还在闲聊,我听到他老人家说着说着,就伤心地哭了:‘我找了一辈子,才有结果,满以为二个能承我的衣钵,谁想到小的年幼,大的竟然全不是料,看来我身后没戏了。'我知道他说的是我,就不敢吭声,为了不让他老人家伤心,我就偷偷地跟着弟弟猛练,结果忽然之间二腿就不能动弹了。
我清楚地记得师父哈哈大笑,脸上流下的全是泪水,我又怕又惭愧,却不敢看他。
不久,师父不辞而别,弟弟急得大哭,我更加伤心,弟弟本来可以学得更多更好,因为我给师父的刺激太大,他这一走,弟弟从此只能靠自己琢磨苦练。
我曾经想过自杀,却放心不下弟弟,我们二个又开始相依为命。
弟弟一天天长大,又高又壮,本领高强,他常常帮附近的族人驱除猛兽,那些族人便和我们熟悉了。
我们一过春就上高原,他每天都去打猎,找菌菇果籽,满满的为我备着;天一冷,我们就到此越冬,族人常送来皮毛肉奶,我就让他去他们那里帮忙还礼。
我必须照顾好自己,否则弟弟肯定会很伤心。”
她说完,沉默了一会,又说:“其实我很想靠自己过漫游世界的生活,哪怕很短的时间很小的地方。”
书听她说完,越听心情越沉重,二相比较,只觉得自己内心何其微薄,不禁磨练,少有担当,羞愧之余,含糊安慰道:“我们都有不幸,在这个洪荒世界,想要活下去,不管什么力量都要争惜。”
他说完看看天色不早,站起来扶她上了牛背,伴她回屋。
半夜里,书忽然大哭起来,先是抽泣,再呼哧呼哧,最后忍不住呜呜出声,越哭越伤心。
她本来就没睡着,但一直等他一阵哭过了头,才道:“大哥必然回来,带你回去。”
他嗡声嗡气道:“我不是哭我自己,我是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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