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坡上吹着一阵接一阵的山风，谢碧河穿着一件妻子为他准备的裘皮大衣，尽管不是武者，也不会因为山风而感觉太冷。
“谢兄。”
平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碧河应声转过身子。
浑身带着微弱暗金光芒的身影从上方跃下，立在他面前，从黑影中走了出来。
“萧兄，上次在霆州，实在没来得及好好叙一叙。今日，你约我相见，所为何事？”
谢碧河不知道萧连城为什么这么突然地约他见面，并且在信函末尾署名了‘务必前来’。
尽管他有能力维持自己的态度和以前一样，但他并不相信，经历了霆州一案后的萧连城，与他之间，还能像往常一样对话。
“谢兄，霆州一案，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今日在此与你相见，只为将此物交还给你。”
萧连城叹了口气，从腰间的行囊中取出了一块淡金色的锋刃状物品：“如果可能的话，帮我把这个，交还给依雪。”
“这是？”
“前百毒门主的遗物，一直停留在太学宫的仓库当中。”
谢碧河接过了锋刃，辨认了出来：“这是，百毒门主号令门众的百毒刃？”
“对。我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的，不出意外，再过一段时间，太学宫就会停止追捕百毒教众，圣上和家主会有更重要的事情安排给我们。这是他留在世上的唯一遗物，你把这件物品交还给依雪吧。我知道，我险些杀了她引以为傲的学生，她再也不会原谅我。”
“你，不再怀疑韬凡和顾老师的关系？”
谢碧河看到萧连城带着自嘲的表情，疑惑地问道。
“当然不会了，上次呢，一方面主要也是为了家族，没想到琬瑜那么强势地破坏了我招揽曹默和东陆一批为林家效力官员的计划。张韬凡，能够提起沈往生，就代表他对依雪的敬意，我无需再对他有所怀疑。”
“你明白就好。”
谢碧河无奈地摇了摇头。
“顾老师怎么可能会与自己的学生有私情呢。”
他将淡金色锋刃收到袖袍之间：“萧兄，你约我相见，应该还有别的事情要说吧？”
“谢兄。你我当年因小湘相识，一直都是挚友。我必须要劝你一句，不要学你的学生。”
萧连城面色凝重，收起了自嘲的表情，转而是高度的认真。
“不要学我的学生？萧兄，我不懂你的意思，请你明示。”
谢碧河心神一凛，他没太听懂萧连城的意思；起初，他一度以为萧连城和太学宫查到了什么，可现在看来，萧连城提到张韬凡，就代表他没有查到他们的事情。
“谢兄，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当年崇王案，我们都不想最终是这么一个结果。但谢兄，我身在家族中，没得选择，你已经到了霆州，就不要再牵涉到其中来了。你的那位学生，在我和琬瑜立下赌约后，他果然在践行着击败我的诺言，越发强大了。北海城大捷一事，你怕是还不知道吧？”
萧连城笑了笑：“北海城城主，许家家主许文亭亲笔信予圣上，为飞天书院张韬凡请首功。”
“哦？我确实知道北海巨兽死了。”
谢碧河有些愕然。
他没有得到完整的，有关张韬凡击杀北海巨兽的消息，他只是得到了北海巨兽已死的消息。
“那，圣上，怎么给的批复？”
“应值嘉奖，让许文亭，带他一同进京。”萧连城注视着谢碧河复杂的眼神：“可惜，许文亭回复的是，张韬凡已经离开北海城，暂时不知其去向。不出意外，圣上的御旨很快就会下到你们飞天书院了。”
“是吗，如果不是强制性指令，那小子可不一定会听。”
“他听不听圣上的不重要。谢兄，我和他在霆州的事，是封锁的。现在，他成功地进入了三大权族的视线当中，因为和纪儿的交好，加上没有太多人知道霆州发生的事情，不出意外，林家和莫家都会默认，他是我们萧氏的人。”
萧连城淡淡道：“他已经被卷进来了。大哥主掌的萧氏，和其他六个家族之间的激烈斗争，这小子恐怕已经无法置身事外。毕竟，他帮助一直受困于北海海兽群的许家脱困。百年前的许家，掌控着曾经是军事重镇的北海城，对帝都来说，许家都是不能轻视的存在，现在，那个许家有回归的可能了。”
“你们在担心什么呢。许家这百年来与海兽群厮杀惨烈，损失多大你们不知道？加上年轻一代的天骄，许瞳臻不愿返回许家，我敢说，两百年之内，许家都无力与帝都争锋。”
谢碧河带着些嘲讽之意说：“萧兄，你说这么多。是希望我不要和张韬凡一样，重新卷进来？”
“当然。你如果出事，小湘会很担心的。”
“好。”
谢碧河点了点头，转过身望了一眼山下的东陵关，眼眸中迅速地闪过了一抹恨意，不过很快就消散。
“萧兄，感谢你还挂念小湘。我谢碧河早就不是当年在帝都的那个谢碧河了，现在我这么胖，怕是连帝都上朝的官服都穿不上了。衣服都穿不上了，还谈什么志向呢？我可不比韬凡，他还年轻，还有可能，我已经老了。只求余生，能够和小湘在霆州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可以了。”
“谢兄，我知道，一直以来，你都对当初的事心有不满。”
萧连城记得，深深地记得。
因为崇王案和百毒门被灭案的牵连，昔日名满翰林的才子谢碧河被贬出京时的不甘和愤怒。
“我还记得，在皇家翰林院门前题下‘碧血词’的谢兄，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当年那个才子。但我绝不希望你没有放下当年的事，谢兄。我们都没有能力。”
“我明白，萧连城！”
谢碧河低吼了一声，萧连城才停止说话。
“我们已经输了，这件事我不会再回头，为了小湘，也为我付出了太多心血的飞天书院。我要走了，否则回程会来不及，托你帮忙的那件事，若查到结果，立刻回复。”
“放心吧，二位老院长失踪的时间很久了，我们的人在查。”
谢碧河跃身上马，笑了笑。
“萧连城。”
“嗯？”
听到他的声音，萧连城疑惑地看着他：“谢兄，还有事吗？”
“我会置身事外，可我相信，韬凡，一定会是未来的王者！代行王道之人！”
言语之中，王者二字。郑重有力，千钧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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