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时期的老何部长打来电话。

“喂？”

“何部长。”

“没想到你一直没换号码。”

“嗯。”程蔚蔚大概知道是什么原因，何部长的嗓音听上去有些沙哑。

“老林的妈妈决定今晚给他办一个追悼会，我打电话请求了很久，她才答应会视频连接几个他很重要的人替他送行，让我帮忙建一个群，我想，他可能希望见到你......”电话那头徐子峰的声音有些哽咽。

这边泪水串珠似的落下的她，过了好几秒，才从喉咙里发出一个字：“好。”

余主任从她身边经过，看到这个最小的医生竟然又在偷偷地哭，他从没见过一个这么爱哭的医生，以为又是工作上遇到了不顺心，没叫她，自己到了办公室。想到他上一次哭，还是自己母亲离开的时候。

林皓月的人缘很好，若是建立微信群，愿意为他送行的人上百，但徐子峰建立的群里，加上林妈妈，总共9人。

她回到家，看见卧室里的桌子上放着一本书，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

旁边一张小字条：女儿，对不起，记住，爸爸妈妈永远爱你。

这句“对不起”，让她觉得自己想错了，她觉得记忆里与父母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好像此刻真的可以一笔勾销。

视频邀请声响起，她坐在桌前，只点了一只白色蜡烛，手机里最大界面里出现的是林皓月的照片，他穿着学士服，手里捧着一束棉花。笑容灿烂，像是被神祝福的孩子。照片前有两只白色蜡烛，和一朵白色菊花。

林妈妈的声线很细弱，她没有入镜，耳机里传来温柔感谢地话：“谢谢各位来送我儿子，他的身体躺在福尔马林中，他的灵魂已经去到了别的地方，我不想他孤独地离开，所以，自作主张办了这个小小的告别会，你们有什么要告别的话语，请在这里对他讲吧。”

老何低头摘下眼镜，抹去脸上的泪水，尽力用一种轻松的方式。

“林皓月，你在干嘛？说好的你回来了一起打篮球，怎么？害怕打不过我？”何部长再次低头去擦拭泪水，“兄弟，一辈子的兄弟，等我，不要忘记我，到了时间，我就去找你......”

......

其他的每一个人都说了一些话，有人语无伦次，有人哭得词都听不清楚，镜头转向程蔚蔚的时候，她只是落泪，手里捧着那只白色蜡烛，话到嘴边，又哽了回去。

“对不起......”

林妈妈反而安慰起她来：“闺女，你就是程蔚蔚吧？谢谢你，让我儿子体验到爱一个人的美好，他的人生是完整的，我没有遗憾了......”

视频里林妈妈把那个熟悉的精美的盒子打开来，一枚钻戒出现在眼前，她说：“闺女，这枚戒指属于你，我想，把它交给你保管比较好，我相信，皓月也希望把它交给你。”

“阿姨，对不起，阿姨，我想我没有理由收下这枚戒指，当初我......”

“我看了，皓月跟你求婚的视频，他把它录成了影像带，放在他房间里的抽屉里，闺女，我把它交给你，没有其它意思，你别担心，只是这枚戒指上刻有你的名字，它单纯地属于你，但如果你觉得为难，没关系......”林妈妈真的是一个比春风还温柔的人。

“不，阿姨，我不是那个意思，如果可以，那我愿意收下这枚戒指，我愿意。”程蔚蔚怕自己没有资格，也怕自己没有选择权，这枚戒指，带着太多的爱，太沉重的美好。

林妈妈终于出现在视频里，很温婉很美，但看上去很憔悴，她穿一条黑色丝绒裙，短短的黑发，在她脸上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很长的时间里，跟儿子相依为命，如今儿子不在了，她没有大哭大闹，比所有人想象中坚强，甚至把儿子的遗体捐献出来，这需要很多的勇气，她平静地感谢每一个爱着儿子的朋友，平静地送儿子离开，这强大的信念感，才会让她有一个这么优秀的孩子。

林皓月的眉眼，最像林妈妈。

“那么，再次替皓月谢谢各位了，愿意来与他告别，愿意，记住他。那么，各位孩子们，再见了。”

视频中断，程蔚蔚捧着蜡烛，背后看她，肩膀抖动得厉害。

林妈妈加了她的微信，发来信息：孩子，把你的住址发给我，明天我找快递寄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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