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帆出院的那天，是金成则出殡的日子。

颜溪叫了一辆面的，回家的路上，正好遇上出殡的车队。

宋云清叹气道：“前几天还看到他好好的，说没就没了。听说是喝农药死的，实在受不了发病时候的痛苦，熬不下去了。”

一旁的齐月如抱着外孙女没有说话，心里却责怪宋云清不该这个时候说这种话。自己儿子得的也是这个病，这话要被杨帆听进了心里，哪天发病的时候也走了这条路，岂不是自己教唆自己儿子走了死路？

不过管她呢？想她对自己女儿的所作所为，对她半点都同情不起来。

杨帆看着出殡的车队，所有亲戚头上戴着白布，乱糟糟的，场面实在不算好看。王凤萍的妈妈抱着金球，小孩头上也戴着一顶白帽子。他们这儿的习俗是人死后，孝子贤孙得披麻戴孝。

他突然说了一句：“我要死了，不要弄成这样。告诉来吊唁的人，穿上黑衣服，胸前别一朵白花，这样更肃穆好看一些。”

“你胡说什么呢？你怎么会死，你还这么年轻？”宋云清听到儿子自暴自弃的话，声音不由得哽咽了，“医生说了，你只要好好吃药，会好起来。”

杨帆心里比谁都清楚，他这次复发是凶多吉少的，好好吃药有什么用，他之前难道没有好好吃药吗？

“还真不如不吃药。”他依然看着金成则的出殡队伍，金文辉手里捧着金成则的遗照，他想得趁现在样子还过得去，赶紧去拍一张照片，要不然只能用身份证上的照片当遗照了，可他身份证上的照片拍得一点都不好看，“我和他是差不多时间住的院，他没花那么多冤枉钱，也活了这么久。我花了这么多冤枉钱，也不见得能比他多活多长时间。还是他划算啊，不仅给家里省了钱，走得也轻松。而且他还是当爷爷的人了，我想他走的时候，应该没什么遗憾了。”

“孩子，你别这么说。”宋云清又哭了，“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着谁想死啊？”

宋云清扭头看向颜溪，她希望颜溪能说两句安慰的话，这时候杨帆最需要的是她的鼓励，可她偏偏不开口。心里的怨气更浓了，更加认定，颜溪已经做好了杨帆死的准备。

杨帆出院的第二天，颜溪去了北京。她必须尽快把服装交接清楚，拿到尾款。杨帆的药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她得尽快购买新药。

宋云清对她这个举动又大为不满，老公还有三四个月的生命，她居然还有心思往外跑？都这个时候了，挣钱有那么重要吗？

颜溪没有多做解释，她已经放弃了解释。当一个人觉得你是错的时候，就连呼吸都是错的。她想着，除非自己能替代杨帆去死，不然自己在宋云清心中的形象是好不了的，既然如此，不如随她去吧。

到了北京，先去了徐鹿的公司，才不到半年的功夫，鹿鸣影视又比原来扩大了一倍。

徐鹿一见颜溪，就喜气洋洋地告诉她，有两个导演看了她的造型设计，有意和她合作。她说：“颜溪，你要能把这两笔单子谈下来，就真的可以走影视造型这一条路了。”

颜溪却说：“服装我已经提前给你寄过来了，你应该都检查了吧？尾款我什么时候能结？”

“你怎么回事，一来就和我谈钱？”徐鹿觉得有些伤感情。

颜溪说：“我得抓紧时间回去，杨帆的药不够了，等着钱买药呢。而且他的病复发了，医生说最多活四个月，我不能在这儿耽搁太久。”

徐鹿说：“你的事前几天颜川跟我说了，我正要和你谈这个事情呢。颜溪，你真的打算还要给他买进口药？”

“他只要活着一天，这药就得吃啊。”

“可这是把钱往水里扔。”局外人的徐鹿觉得这完全没有必要了，既然医生都宣判了死期，还把大把的钱往里扔实在是不明智的做法。何况，颜溪这些年在杨家过的日子，她也有耳闻，就凭杨帆妈妈的所作所为，颜溪能做到今天这个地步也是仁至义尽了。

“也许一直吃着，会有奇迹出现呢？”颜溪却还怀揣着希望。

“颜溪该放手的时候你得学会放手。”徐鹿不明白都这个时候，颜溪还让自己燃烧着这样的希望到底是为了什么，“我知道这话说出来有些残忍，可你得为你自己打算一下。你把所有的钱都投在他身上，最后落得个人财两空，你和喜乐今后怎么办？就算这样，他妈妈还整天数落你，你也落不到一个好。”

颜溪说：“理智上来讲，我也清楚钱买不来命。可我不能让喜乐这么小就失去了爸爸，只要他活着，我们就是一个完整的家啊！”

“像你说的，杨帆要是一直吃药出现了奇迹，那这一单的尾款也不够他往后的药钱啊？你得想办法开拓自己的业务，把自己的路往宽了走。所以，你得想想往后，明天跟我去见导演，了解一下他们的新戏，争取接下这两个单子，这才是你最应该做的事情。”她起身，拉着颜溪，“尾款今天早上我就打到你卡里了，你要不信楼下就是银行，可以去查一下。走吧，我请客，算给你接风。”

颜溪看了看时间，离吃饭时间还早：“不用了，趁现在时间还早，我想去颜川那里看看。”

“他现在在外地拍戏，你去看什么？”

“他一个男孩子从来不懂得照顾自己，我去他住处看看，说不定能帮着收拾一下屋子。”

徐鹿说：“这个不用你操心，公司给他请了一个助理。小助理挺机灵的，把他照顾的可好了。”

“真的？”

“不相信啊？那我先带你去他的住处，看看他现在住的地方是不是收拾得井井有条。”

颜溪同意：“这主意不错，你带我去。他那里有厨房没有？我去买些菜，咱们就在他那里做点吃的，别到外面去吃了。”

徐鹿开始见她答应得如此爽快，还有些后悔提出这个建议，后来听说她要亲自下厨，又雀跃起来。她都好久没吃过颜溪亲自做的菜了，但上学那会儿，她做的每一道菜，想起来还是直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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