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也如此一般过着，四界一如昨日，不管风景如何变换，苍老的是人，心死的也是人。

天应山又迎来了那次魔界入侵剧变的第三个春日，虽然境知弦曾扬言要毁去天应山，但是三年过眼即逝，他却没有任何动作。

这一日，春意浓浓，日光温润如昨，林景淮肩上放着两方巾帕，手里提着一桶满满当当的水，再一次地踏入了辞卿阁。

推开原来千初的那间房的大门，林景淮望着除了桌床，空无一物的陈设，灰尘的气息再一次向他袭来。

“不过一月没打扫，怎么又生出这么多的灰尘！”

林景淮一边嘀咕着，一边挽起袖子，将巾帕放入水桶再拿起拧开，朝着桌子走去。

这三年来，他每隔几月都会来着辞卿阁一次，有时是为那院落里的海棠浇浇水，有时是打扫一下这房间，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回来到这里，就好像是期待着某一天，他推开这一扇门之时，能看见千初一如既往地对他露出鄙夷的笑容。

他也知晓那晚同他站在大殿之中的人不是千初，尽管容貌没有一丝改变，但是对他来说，那种感觉已经截然不同。

褚哥啊……你还回不回来啊……

“林师弟。”长轩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正在兢兢业业擦着桌子的林景淮。

“掌门唤你过去。”

如今的天应山由玄泽担下了掌门大位，玄漠依旧掌领着剑阁，自那事之后，他越发沉默寡言，而药阁由林景淮暂时管理，陆启晗辅佐，两年前，天应山与陆家协商将陆启晗带了回来，至于天机阁，由刚刚回到天应山的沐千璃代任师尊之位。

今日林景淮再一次打扫这辞卿阁，是因为他往后几月会非常繁忙，不一定抽的出空来这儿了，这经历三年来的恢复之后，天应山准备再一次扩招弟子。

“我知道了。”林景淮擦了擦额角的汗，将帕子搭在了水桶上。

“这里……看来是要一直被封下去了……”长轩说道，声音中有难掩的低沉意味。

自千初，境知弦相继离开后，这里仿佛成了禁地一般的存在，玄漠下令，除了定时打扫的弟子，其余人皆不可入内。

“那也无法。”林景淮提起一桶已经脏污了的水，朝着外面走去。

那个人不回来，这里……就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

……

“这又是一档子什么破事儿啊……”

千初合上了一沓足足有一尺之厚的生死薄，脱力一般地揉了揉太阳穴，桌上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独眼小鬼，卖力地拉扯着茶壶，试图给千初还剩半杯茶水的杯子添茶。

“小姐。”非语从不远处的案桌处走了过来，一袭雪色长发还是那么地惹眼。

他怀里抱着一件绣着蔓珠华沙的赤色长裙，右手握着个小小的针线盒。

“上回被那厉鬼抓坏的袍子给您缝好了，明日就可以换上。”

千初颔首，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麻烦你了非语，下次还是让我自己来吧，你一个大男人，老是做这些事，会让其它鬼差笑话。”

非语面无表情的直接拒绝，他想起千初第一次缝的袍子，别人见了差点吓喊声来，还以为是条蜈蚣爬在了千初的衣服上，最后还不是他慢慢解开线头，重新缝好的。

“小姐若是累了，便注意片刻，这事不能急于一时。”

千初听到非语的话，便也应了下来，只是心里还是免不了担忧，明明已经有那么多人死亡了，却没有一个在七天之内入了冥界轮回的，就连派去几趟鬼差，依旧是无终而返。

此时的千初心中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鬼面人那伙人又出世了……

“有……一美人……兮……”

熟悉的曲调响起，千初痛苦地握住了耳朵，一旁的非语听到这鬼哭狼嚎的音调，也微微皱进了眉。

“玉笙寒！我警告你，不管你是人还是仙，若是再来骚扰我家小姐，我定不在顾念你的身份，将你揍一顿之后便轰出冥界！”

非言将判官笔夹在了耳后，袖子被挽到了上臂，他手握一把长棍，目露凶样，气势汹汹地看向他面前，气定神闲地抚着琴的玉笙寒。

自一年前冥惑偷逃出冥界，去人间赌钱的时候，意外地带回来了一个玉笙寒，而玉笙寒在恢复邺城，稳定好朝局之后，又逃出了皇宫，再一次扔下国师之位，撂挑子不干了。

从此往后，他便时不时地偷来冥界一趟，在奈何桥边寻一处空旷地，演奏着跑调跑出四界之外了的《凤求凰》。

但是，他的这首曲子，倒是让冥界恢复了它该有的情景，只要玉笙寒的琴声一响，便是万鬼哭嚎，群魔乱舞，如身处万丈地狱一般的景象。

在接二连三没有端稳孟婆汤之后，唉声叹气的孟婆也拄着拐杖，走到了非言的身边。

“玉公子，小姐今日事务繁忙，您去找主君如何？”

玉笙寒起身，朝着孟婆行了一礼，便轻声回道：“在下知千初最近事务众多，才弹奏一曲，为她舒缓神经。”

对不起！你的琴声会让千初更加头疼，生出想以头抢地尔的冲动好吗？

“玉笙寒，你怎么又来了……”千初的声音从孟婆与非言的身后响起。

玉笙寒闻言，脸上温文尔雅的笑容更加亲近，这笑容好似照进这阴冷冥界之中的春意暖阳，破开了空气中低沉冷郁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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