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在于副将带回来的药包作用下，慕北的高烧逐渐消退。

秦远也算松了一口气。

照顾起来愈发得心应手，此际正给她擦拭被褥子给闷出来汗水，动作轻柔而缓慢。

常年握剑的手也甚是平稳。

缓缓地，慕北睁开了眼睛。

是一片漫无边际的黑暗。

她叹息一声。

终究压制不了太久。

想要恢复视力恐怕得养个半年以上了。

“冬郎，”她轻唤，“能给我倒杯水吗？”

秦远见她终于醒来，欣喜若狂，悬了一天的心也终于放下。

“好，好，我这就去给你倒水，你且等着。”秦远声音都激动得颤抖。

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走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轻笑，“这场景啊，莫名的熟悉，这才啊，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这般照顾你了，你打算要如何感谢我呀？”

他将茶杯递给慕北。

慕北挣扎着坐起身，却迟迟没有伸手来接水杯。

秦远这才发现有些不妥之处，她的目光一直都看着前方，甚至瞳孔都有些涣散。

他惊呼，“你的眼睛……”

慕北神色一僵，手指抚上眼角，冰凉刺骨。

她喟叹，“看不见了。”

语气平平淡淡到了没有起伏。

秦远攥了一下拳，“怎么回事？”

慕北轻摇摇头，“无碍的，不是永久性，过段时间就好了。”

“也是当年虎跳崖留下来的伤吗？”他问。

终于挑破了这个两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

慕北神色微动，答道：“是啊。”

“能告诉我，你的身体到底是什么情况吗？”秦远眉目低敛，将茶杯轻轻的放入慕北手掌心，才惊觉她手掌肌肤的温度几乎是冰点。

一丝温度都没有。

慕北将茶水一饮而尽，扯动着嘴角，“坠崖前我中了毒，岁寒冰绝，是我母亲所制的一种被称为天空眼泪的毒药，很漂亮。”

“我曾将它偷出，送予上官骞莫作为生辰礼物。”

“没想到，终是自食苦果罢了。”

“是我瞎了眼。”

她的嗓音很淡，秦远甚至从中听不出该有的仇恨。

就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无关的事实一般。

秦远忽然长臂一舒将她给揽入怀中，“不许这么说。”

语气中些许执拗，些许心疼。

慕北莞尔一笑，“我没事了，都过去这么久，悲伤也早就过了期限。”

“如今的我，只想将他上官骞莫加诸于我的，千百倍相奉还。”

语气铿锵有力。

带着自信飞扬。

秦远一笑，这才是他的慕北啊！

从来不会困锁在原地，总有一股力量，可以挣脱世间世间束缚。

慕北听着他的声线，心里阵阵暖流熨烫。

心跳也在几不可见的加速，再加速。

她轻声询问，“我能醒过来，你去找慕青他们了？”

她先前安排慕青事先带着慕家军将士以商队为名潜入湖州，探听宴家事宜。

同时也与小颜茴香所带的安宁水寨的弟兄相会合。

虽然宴琦算不得好人。

但却绝对不是会通敌叛国的无耻之徒。

宴琦一向磊落，哪怕做坏事也会宣扬得天下皆知。

用他自己的话来形容，那就是作为坏人的骄傲与倔强。

因此，哪怕看到了胡亮和胡常，她也还是觉得其中有内情。

借着宴琦的名字来审讯也是为了钓鱼。

而见到常远，她心里就更确定了。

想到这里，不等秦远回答，慕北就继续开口问道：“胡家兄弟和常远呢？你把他们关在何处了，我得去看看。”

说完，就说风就是雨的挣扎着要下床。

对此，秦远哭笑不得。

一把就把人给按了回来，“就你这样儿，看不见，站不稳，去了想干啥？”

“好好休养，一切有我。”

慕北这才讪讪而笑，挠了挠后脑勺，笑问：“那要不你背我过去？”

秦远瞪她，有她这种抓重点的法子吗？

简直胡闹！

强硬的将人压到床板上躺着，语气恶狠狠的，“好好躺着休息，明天我带你过去。”

“我怕拖久了，事情会有变数。”慕北皱着眉，还在扭动。

秦远微微加了力道，“我都做好安排的，不会有变数。”

而后一笑，“你知道熬鹰吗？”

慕北愣愣的点头，她小时候也熬过，彼时富家子弟都拿这当玩乐炫耀的手段，她也不例外。

秦远没忍住用指腹轻触到了她的唇角。

痒痒的酥麻感觉。

两人都过电般轻颤了一下。

秦远干咳两声，“我熬熬那三个家伙，对付这种人，不能常规手段而论。”

慕北点点头，木然的。

然后就是许久的静默，谁都没有再开口。

尴尬的气氛弥漫开。

越发叫人感到窒息难安。

“诶，那个——”

“那个……”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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