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北眸子一睁，运转内力，三两步上前给北辰尧把脉，脸色一片苍白。

“父皇！”一面从怀里摸出一粒药丸给他喂下，一面用手抵住他的后心输送内力，唇瓣紧抿着。

这颗药原本是慎行哥给自己寒毒发作时准备的，似乎也说过可以做大补之药用，如今事出紧急，便只有先给父皇喂下，希望有用。

过了一时，北辰尧的脸色果然好上了许多，咳声也逐渐停止，慕北这才长舒一口气，把悬着的心放下肚里。

“父皇，是孩儿不好。”

北辰尧缓了缓，见着慕北担忧愧疚的神色，怒气也消散了几分，“既然知道错了，便收回你方才的话，停下你所做的事儿。”

慕北脸色僵住，后退了几步，郑重拱手，“父皇，抱歉，孩儿说出的话，收不回，做的那些事儿也停不下了。”

北辰尧紧绷一张脸，“慕儿，你可知你如此一意孤行所要付出的代价？”

慕北脸色不变，“孩儿明白，只求父皇能够恩准。”

“若朕，不准呢？你待要如何？”北辰尧继续说道。

慕北不隐瞒自己的想法，径直道：“除非父皇赐死孩儿，否则，孩儿便是抗旨也要做。”

北辰尧脸色铁青一片，“慕儿啊，你认为你是对的吗？”

“你这是在毁灭云月骑，毁灭那些白骨鲜血换来的盛世太平，毁灭那份世上最纯净的信仰！”

“你要知道，哪怕现在的云月骑已经不复存在，但，你也不该以此作伐！”

“有些东西，你实在不该……”

“收收你的野心，这位置，你不可能了。”

东煌帝看着慕北的眼神愈发失望了，带了一丝灰败。

慕北苦笑，赔了夫人又折兵便是她这般了吧，日后的路，只会更加艰难了。

只是，父皇想错了一切啊，她对于那个龙座，从来没有半分的心，对于云月骑，更是从没有作伐。

毕竟，那是她所剩无几的生命里，最后的坚持和温暖了。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了，父皇，且看着你我谁的坚持坚定坚决更胜上一筹了，孩儿告退。”

＊

“茴香，今日我和父亲大吵了一架。”

“他说我一意孤行是在毁灭云月骑，毁灭那些白骨鲜血换来的盛世太平，毁灭那份世上最纯净的信仰。”

“他说我这般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实在让他失望，我再没资格做他北辰家的人，那个位置我不必多肖想了，既做了慕北，便做一辈子，别想着做回北辰慕。”

“可是他不知道啊，不知道若这世上有一个人要不惜一切代价来守护云月骑，那一个人就必然只会是我。”

“茴香，我从不想要争什么的，从没有想过呐，我怎么会错？怎么会？”慕北说着，双眼显得无神。

哪怕见过了世间最黑暗，感受过最绝望。

可，一旦要去面对至亲之人的责怪，她还是做不到平静以待，还是，会痛。

茴香有些心疼的看着慕北，并没有开口安慰。

她知道，此时小姐最需要的不是安慰，只是默默的陪伴和无声的支持。

为了他们，她会抗住世间一切的苦难。

因为，她是他们的信仰，十数年如一日，不论生死都早已融入骨血，密不可分。

信仰，从来就不会倒，也不能倒。

她们都信仰着，信仰着。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她们始终都坚信一点：

——只要云辰还在，云月骑就永不会湮灭！

而她们内心的火焰亦会永远燃烧不熄。

许久过去，慕北渐渐平复了心情，缓缓开口：“通知云宁，云易，云月骑该回来了，那个人的猖狂也该付出些代价了。”

茴香笑着颔首，“我这就去，不过我想大家最期待的，还是云辰的回归。”

慕北一愣，没回答，或许，云辰永远都回不来了，不过若是这个念想可以让他们更加坚强，她也不介意给他们这份，没有未来，没有答案的，念想。

“小颜，今日可是十五了？”忽然，慕北淡淡问道。

小颜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段日子诸事繁多，她差点忘记了，“小姐，我这就去准备药浴。”

慕北淡笑，“不必了，今日恰是三年半之期，先前的药浴已经对我不起作用了。”

闻言，小颜一下睁大眼睛，满脸张惶，“小姐……”

慕北轻笑声，捏了捏她的面颊，“哥哥走前给我留了他新研制出来的药丸子，药效可比药浴来得霸道，我待会儿服下调息就可。”

然后吩咐道：“你在门外守好了，记住，若我没有叫水，那就谁也不可放进来，哪怕父皇亲来，也给我拦下来。”

颔首领命。

小颜看着慕北走进屋子，房门被禁闭，她皱了皱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若是不用安排药浴，又何必让她守着？

但一番思考，她到底没有出言询问。

屋内。

慕北直直的站立着。

窗户大开着，任由寒风一阵阵的灌入。

随后在她周身上下凝结成了一层浅浅冰雾。

但她却仿佛忘记了这冰寒刺骨。

心里想着，幸好今天会发作才提前装上了药丸。

否则的话，慎行哥不在，父皇若是因为自己的顶撞而出了什么事儿，她就真的真的万死难辞其咎了。

可真是冷呵，寒入骨髓的滋味，总是一如既往的叫她忽然的清醒起来，不至于沉湎于虚幻的安宁，难以自拔。

时间过得着实缓慢极了，慕北嘴唇微微翕动着，似要攒出一个笑容来，却委实艰难，几次都做不到，慕北方作罢。

之后，她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极致的疲惫已经让她没有心神去想其他的了。

唯一的念头就是，熬过去。

云月骑在等着她。

他，也在等着她。

说什么也是不可以放弃的——

这么想着，她的眉心上缓缓一个图纹若隐若现的。

湛蓝色的。

银灰色的。

两者交替出现。

而她本来已经惨白的面颊也缓缓浮现起来的一丝红晕。

慕北的眉心一下子蹙在了一起，留下一道深深的折痕。

嘴唇死死咬着，迸出来几颗血珠子，鲜艳，夺目。

终于，她喷出来一口鲜血，彻底没了意识。

面颊上那些红晕也在同时退散。

一切都恢复了平常。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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