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马古道，一马一车行驶在山野之上，也许是邵卿羡的无形威压，漫长的一路，没有不自量力的杀手露头，偶尔有些不开眼的小喽啰，都在暗地里被乘喜解决，当做练手。那些东千锦并不知情。

一个清凉带着微风的早晨，赫礼面前琢案上高高垒起的奏折挡住了他的视线，这是他继任三十多年来，早朝收到奏折最多的一天。

当然，叫他愤怒的不是奏折的高度，而是奏折上千篇一律的内容。雪贵妃谋害先王后东千舒。

“今日奏折所言之事，尔等可有证据？”

赫礼压着怒气发问。

下首的一众官员虽然迫于威压，不敢直视天子，但因有证据，一个个挺着脊背，大义凌然。

“启奏王上，人证寻得，随时可前来作证。”

御史沈安上前一步回话，紧接着又站出来多人附和。

众人都知，沈安是左相派系，他极力控诉的，定然是右相一党之事。

右相近日称病未来上朝，引得有些官员惴惴不安。

“本王倒要瞧瞧，你们寻来的证人。”

沈安不留痕迹的同邢宽对了下颜色，两人微微点头。大殿内有内侍得赫礼圣喻，传唤人证。

楚苑冷眼旁观，如今的朝堂越发混乱，好好的早朝也成了两个派系夺权的场地。更是牵扯出了先王后东千舒。在事态明朗前，他不能做任何态度。

文武官员队伍之间的宽敞路上，从外面进来一位布衣花发，低着头，身形佝偻的老妇人。

“抬起头来！”冯公公得了眼色，命令老妇人抬头。

那妇人从未见过天子真颜，更没见过这么多权势之官。哆哆嗦嗦的抬起头。

赫礼眯着眼瞧了下，看模样有些眼熟。可老妇人的气质举止根本不像宫中出去的侍从。

“启禀王上，她乃青山城莲藕村普通村妇张李氏。”沈安字句清晰，老妇人的身份，众人听的真切。不过一个普通村妇如何做的了后宫密案的证人。

“普通村妇？但本王怎瞧着，她有些面熟。”

听赫礼这言，众大臣暗自打量起老妇人模样，可惜都无印象。

那妇人畏惧权势威压，颤颤巍巍从衣袖中摸出一物，附近人一瞧，居然是一枚黄灿灿的令牌，一介村妇竞有此物，她是什么来路。

冯内侍小跑着拿走张李氏手中的令牌，递到赫礼眼前。

首位上，满目沧桑的天子摩擦着手中的金牌，陷入回忆。

“本王认得，这是先帝亲赐的令牌。张李氏，你说自己是普通村妇，怎会有此物。”

老妇吓的立刻俯首，一个劲的叩头。

“王上不要怪罪老身，这金牌是我孪生姐姐的东西，她本是荷花村的村妇，因荷花村遭遇横祸，我这才替她收了身外之物。”

荷花村的惨况，烨都权贵皆有耳闻，不曾想，这莲藕村的老妇，又扯出了荷花村的妇人。

沈安见老妇人说的不全面，站出来补充。

“启禀王上，张李氏的孪生姐姐，名唤李玲桂，曾是先王后的奶娘，后来是当今聂王后的教养嬷嬷，也就是，桂嬷嬷！”

听完沈安的解释，事情开始明朗，赫礼也一拍大腿，怪不得他瞧着眼熟，原来是桂嬷嬷的妹妹。想当初，先帝退位后，赫礼继承王位当年，年幼的符王不幸落水，是桂嬷嬷拼命救下。符王的病就是那时落下的。先帝念桂嬷嬷救主有功，赐其金牌，准其提前告老还乡，安度晚年。

如此说来，桂嬷嬷竟然命断荷花村，赫礼哀伤叹息。

“既是桂嬷嬷亲人，本王准你站起身来回话。”

老妇人连忙谢恩。褶皱的额头上满是红色印子，想来是方才磕头太过用力。

“我收敛姐姐物件之时，得到这枚金牌，还有一本她记录生前之事的本子。”

老妇人从怀里又掏出一本泛黄的小本，冯内侍继续取来。

楚苑敛下眼睑，心道这桂嬷嬷还有写日记的习惯。日记一词是东千锦告诉他的，因为她也有那样的习惯。不过她的本子保护的厉害，从不让别人看见。

赫礼得了本子，一页一页翻看。沈安提醒，其中折了角的是重要内容。

首位之上，赫礼直接跳看到最后，一目数行下来，脸上已经变了颜色。若这本子当真是桂嬷嬷遗迹，那么邵卿雪谋害东千舒的事情，板上钉钉，谁也救不了她。

“来人，去请王后到大殿上来。”

赫礼不认得桂嬷嬷字迹，但是她伴聂蕊生活数年，聂蕊肯定认得出这笔迹是否真实。

须臾时刻，聂蕊莲步微移，群臣问礼。

“王后，这有一物，你可认得是何人笔迹？”

聂蕊怎能不知，她闭着眼睛都在等这一刻，但理智让她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内心。表现出一副母仪天下的威仪和贤淑。

接过赫礼手中的本子默默翻看。

“回王上，这字是妾身数年前身边的教习嬷嬷所写。”聂蕊的表情有些波澜，似乎在怀念故人。赫礼瞧不出其他。

但聂蕊的证词，所有人都听到了。他们不知道那本子写了什么，赫礼知道。邵卿雪初入后宫，买通舒王后身边宫女，在其宫中常年燃百魂香，此香有慢性至郁作用。人若受打击，则可危害性命。

东千舒失去爱女之后，大受打击，怪不得自此一蹶不振，连东千衡也救不了她。赫礼想起了他的第一任妻子，留恋，哀伤。

这事情发生在金殿之上，百官面前，赫礼愤然，一锤定音。

“传朕口谕，邵卿雪德行有失，愧为一宫之主，现削其封号。念其怀有龙嗣，暂且住在雪芙宫，任何人不准探望接近。”

赫礼这旨意，下的秒，他气于邵卿雪胆大妄为，迫害先王后，不明说。可谓是给足了邵家的面子。用邵卿羡继续制衡聂天霸。

变相软禁邵卿雪，又何尝对她不是一种保护。她犯下那等恶行，但如今怀有龙嗣，不得不遮掩一二，只能对她小惩一番。

百官齐齐跪首。楚苑双眼微眯，惩罚都下了，但却不见，赫礼对东千家有一丝丝的弥补之意。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旧人逝去，如同秋末的落叶，人们只惊叹它当时坠落的凄美，可寒冬至，再也无人记得秋叶曾在这尘世走过一遭。那个可怜的女子，应该也被尘封在时间的印记里，不被赫礼记起。

赫礼忍住眩晕之感，环顾四周，最后留下了楚苑和沈睿两人。

无人知晓，赫礼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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