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爹不知道李竹因的遭遇，更不认得钟缘和追魂，听不出李竹因话中的弦外之音，便说：“这位客官说得在理，世上纯粹的恶人和纯粹的善人都是凤毛麟角，绝大多数人不过是被世风左右的人。若遇到疯子这样的善人，世风淳朴，就如客官所言，人心向善。若遇到恶人，世风日下，几个善人也无力回天了。”

李殊琼道：“刘老爹，您说的话，我就有些不懂了。您这话是想说，严明的法度，可以约束人的行为，让人积极向善呢？还是说每个人都有正确的认识，令世风淳朴，才能让人向善呢？”

刘老爹道：“这二者缺一不可呢。先有法度严明，来约束，待世风形成，人们自然而然的认识到何为错，主动却避免，就能形成一个良性循环呢。”

李殊琼道：“这么说来，我们每个人都不应该去怪罪世风日下了，而是要从自我做起，就如疯子这样自动自觉，令更多的人感动，引导世风形成良性循环，就如这里的人们为疯子立碑，这如刘老爹受疯子的影响，能善待过往的客人。”

李竹因对李殊琼说道：“简单的问题，让你给复杂化了，反而让我们听得一头雾水。”

李殊琼道：“每个人都有正确的是非观，对恶人不能姑息，不能做东郭先生，对狼存有慈悲宽容之心，否则反遭其害！”

李殊琼说得如此露骨，李竹因当然能听得明白，只不过她不擅长与人斗嘴，又不想当着外人的面，与李殊琼发生任何争执，便不再言语，装作什么也没听出来。

刘老爹不知他二人的缘故，说道：“客官所言极是，对恶人手下留情，他就会影响更多的人，让世风日下，形成恶性循环啊。”

黄依见李竹因面露不快，连忙说道：“这一番话，虽然听着极有道理，但经不起推敲的。每个人都有特定的成长环境，都有各自的感情，也都有喜怒哀乐。人是立体的，不仅有善恶之分，还有许多分不出善恶的观念来，要不怎么老话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呢？”

黄依说完这番话，又对刘老爹说：“老人家，这杜县令到此地来做父母官，有没有对这座疯子碑进行修缮呢？如果官方出面来管理此碑，代表着官方提倡疯子这种行为，鼓励大家向疯子学习，对这种牺牲精神的广泛传播，必然起到积极的作用。”

刘老爹想了一会儿，说道：“杜县令虽然没有修缮此碑，却时常到疯子碑前祭拜，以身作则，号召大家向疯子学习。而且，杜县令来时，这里贫穷混乱，杜县令带领大家摆脱困局，也是需要钱财支持的，哪里还有闲钱来修缮疯子碑呢？也只有用祭奠的行动来表示对疯子精神的提倡和鼓励吧。”

几人边吃边聊，倒也惬意。

第二天李殊琼等人辞别刘老爹，前去拜见杜远。不想杜远却不在县衙，而是去了周边的村子里，李殊琼只好在县衙周围找一户人家，住了进来。

过了几天，李殊琼终于见到了杜远，却颇为惊讶，杜远比想象中要苍老许多，人也瘦了，更晒黑了，竟不像个县官，倒有几分像农民了。

杜远见了李殊琼，喜出望外，说道：“李壮士还是原来的模样，只是更加成熟稳重了。我却老了，人老人，心也老了。”

李殊琼心中倒有几分失望，与杜远闲聊几句，李殊琼便说出自己心中所想，杜远道：“她们两个人，不是没有腿的物件，我可以帮忙保存，她们是大活人，若要离开，我如何能拦得住呢？你向来有胆量，世上就没有你不敢做的事，只是刺杀皇上这是大逆不道，古往今来，有几人成功了呢？劝你还是三思而行吧。”

李殊琼道：“难道杜兄不记恨皇上吗？若不是他天性多疑，害怕你暗中帮助云中逸，将你贬到此处，做一个芝麻大小的官，你按照当年的功劳，就算不能封侯拜相，起码也弄个知府当当吧。你难道不想推翻皇上，替你自己讨还公道吗？”

杜远听了，低头不语，过了许久，才说：“我曾经也恨过他，但我家公子说过，让我们留在中原，辅佐皇上。公子他牺牲了自己的幸福，甚至是毁掉自己的人生，远赴大宛，这是深明大义。若公子不入宛完婚，只怕也与李壮士一样，封王了。我家公子尚且没有怨言，何况我这个做下人的，哪里还敢心存不满呢？”

李殊琼道：“我听你的意思，完全是替你家公子考虑，听他的吩咐，并非心中没有怨念。但你想一想，如果你杀死无道昏君，迎接云中逸回来做皇上，让他将大宛也收入囊中，岂不是大快人心吗？”

杜远闻言，收敛起笑容，看看四周无人，才轻声说道：“李壮士，千万不可如此信口开河啊。江湖险恶，官场更加凶险，稍有不慎，就会身首异处。我不想冒这样的风险，我还想留着这条命，多为百姓做点事情。至于我个人，我现在不想去考虑。”

李殊琼心想，又一个不计较个人得失的糊涂人。

李殊琼想了想，对杜远说道：“你说得在理，只不过，你是不去考虑个人得失的，但你若能做大官，那你能够帮助的人就会更多啊。你现在能够做的，不过是帮助这一个县的父老乡亲，若有朝一日，你做了知府，就能帮助更多的人，若做了丞相呢？就能辅佐有道明君，帮助全天下的百姓啊。这个简单的道理，难道你没想过吗？”

杜远道：“以前我也是这样想的，一个人若能居高位，做的贡献就会更大，但是，疯子让我改变了想法，他让我知道，每个人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这个世界就会很美好了。身居高位的人，可能更没有那么自由，他们要考虑方方面面的事情，如何行事，往往不是他自己所能决定的。”

杜远说到这里，停顿一下，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就说当今皇上，许多事情，他也是无可奈何。我家主人入宛完婚，早晚要做宛君的。皇上又怎能让我这样的人，身居高位呢？若我投靠主人，中原岂不危险？陛下怎能冒这个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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