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马婆婆并没有这样的感觉，反而觉得心中的恨意更甚！说什么皇上亲令的救疫领头人？什么晋国公的嫡孙女、定国将军的女儿？马婆婆只觉得这人在用身份压她。

可是她已经不怕了，她儿子、孙儿都死了，她什么牵挂都没有了、什么希望都没有了，有什么可怕的？就是天皇老子来了她又有何惧？

马婆婆目光含恨看向华菁，语气中等待着愤恨，“我咳咳、咳咳咳、我老婆子知道你们都是身份顶顶尊贵的人，人人都要供着你们、敬着你们，没人敢跟你们这么说话，那你们就治我一个大不敬之罪吧！”

“你……”华菁没想到她话都说到这儿份上了，这老婆子竟然还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马婆婆，你、你、你快冷静冷静啊！”老村长站在一旁颇有些手足无措。

老村长觉着这马婆婆从前的性子也算是平和，怎么变成了这样？早知道如此他是万万不会带沈若他们一行到这儿来的！

可惜马婆婆听不进村长的话了，“你们就是黑心肝的！让我们连亲人的尸骨都保不住，嫌弃我们这些病患，来到这儿七八日也不出现，都是你们的不作为害死了我唯一的孙儿，我一个老婆子也不想活了！”

马婆婆说完又收回了目光，低头看着被她揽在怀里的大壮子，一前一后两幅模样竟像是戏班子出身似的，看向大壮子时，眸光饱含慈爱，动作轻柔地像是抱着一个大活人而不是一具死尸。

“我们焚烧尸体是不想让你们病上加病！况且你们将亲人的尸骨随意丢弃在荒山野外任由风吹日晒、虫蚁啃食难道就是善待他们了吗？”

“你……”马婆婆有些恼羞成怒，一阵急促地咳嗽过后声音又加大了些，即是在反驳华菁又是在说服自己，“你们是嫌弃这里尸骨遍地、气味难闻，才指使着让人将尸骨焚毁的！什么病上加病？都是你们糊弄人的说辞罢了！你们弄来的药也救不了人，今日不光是我的大壮子死了，村头的王老头子也死了，他们就是被你们这些不作为的官员给害死的！”

在马婆婆的心里被朝廷指派的人便都是官员，他们享受了权力、尊荣就该尽心竭力的治病救人，都是因为他们没这么做才会害死人的！

被他们害死的？华菁简直要被这老婆子颠倒黑白的说法给气死了，想她一个受世人尊敬的小神医竟然被质疑她是随意弄了些药去糊弄他们？好吧，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她的医术也无须这个老婆子的认可，可是她竟然这么辱骂她的小主子！？

“你这个老婆子可别乱说话！我们才不是……”

“映夏，不必说了……”沈若伸手拉住华菁的手臂，试图止住后者上了头越来越往前去想要和人打一架般的身形。

沈若倒是不像华菁一样气得不行，她更多的是觉得心寒，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在这儿做这些争论是毫无意义的，马婆婆刚刚死了孙儿正是情绪最为失控的时候，华菁这么说反而会激怒人，而且方才华菁姐姐都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马婆婆还是固执己见，可见是轻易说动不了她的了。

“小姐！”华菁有些不服气，却也只好作罢，说起来她方才能长篇大论地说了那么许多掷地有声的话还是多亏了她在沈若身边待了这么久受益匪浅，沈若素来是个嘴皮子厉害的，从前华菁听过她忽悠傅承礼的妹妹、听她捉弄过萧世子、听她怼过四公主姬文音，那些被小主子三言两语噎住的人哪一个不是身份尊贵的主？怎么偏偏到了这个穷乡僻壤，小主子竟然愿受这种窝囊气还不还嘴！

沈若朝她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她若知道华菁所想一定会告诉她，她是能说出许多话怼得人说不出话来，可是那有什么用呢？马婆婆打心底里觉得他们作为朝廷派来的人却没做实事，你能同她说得清楚吗？

像是姬文音、佟月这样哪儿哪儿都看不惯她的人、要对付她的人，其实从小也受了皇室、受了家族的教导、学理习教的，她们是坏，但心底里也知道她们的做法其实是不对的，所以沈若才能说的他们哑口无言、羞愧难当。

可是沈若知道马婆婆不一样，马婆婆从小受过的教导、和见过的世面将她的眼界已经框在那儿了，她是打心底里觉得沈若他们一行人没有将救疫的事情做好，甚至还站在了“被压迫的村民反抗脏污统领”的制高点上，一时半会儿的如何能说清？既然如此，不说也罢，到底是个失去了亲人的可怜老人，还是以安抚为主吧。

萧霁也觉得同这种人不必多说，不过和沈若的想法又有些不同，他是觉得这样拧不清的人，压根儿就不必搭理她，白费这些功夫干嘛？这个天下不是你可怜就有理的，不是你可怜就能伤害旁人的，惯得她。

可惜……沈若的不想多说、萧霁的不屑多说，反而让失去亲人、自觉落入无尽深渊无法承受的马婆婆觉得他们是心虚了、是无法面对了。

于是马婆婆看着沈若因“心虚”而格外苍白的脸突然觉得心里很痛快，心中要为死去的孙儿、尸骨无存的儿子做点什么的火焰就这么突然燃烧了起来！

马婆婆随手抄起被扔到门边儿的一小兜烂菜叶子扔到了被她视为罪孽最为深重的领头人沈若的脸上，速度极快，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因此也反应不及。

“啊呀——”这是老村长惊恐的声音。

“小主子！”这是华菁控制不住、忘了身份的脱口而出。

“沈若！！”这是萧霁带着担忧和惊怒的呼声。

在场唯一一个没有出声的冷青也是难得变了脸色，一贯麻木的脸上此时一脸惊讶又担忧地看着沈若。

那兜带了腐气的烂菜叶子砸到了沈若的额头上，然后又慢慢滑落下去，最终落在了小姑娘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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