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还得绕过三个路口两条街，往回走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一趟爱丽丝梦境，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又不真实，而感受到的都是积极的心态和阳光般的人物。

他已不是那个爱做梦的少年，自然能分得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有很多时候，只要他不选择放纵自己的颓废，或者说在颓废的阶段，他其实也是半清醒的，只是他放任自己的那种消极的情绪，将心底的忧伤无限放大，然后，将自己当成一个历经沧桑的流浪者，用这种消耗自己的方式，来忘却心底的哀伤。

下午的那些美好的感觉，不过就是人生里，呈现在太阳底下的那一面，接近于童话的美丽，而背阴的这一面，他希望自己独自躲在阴暗的角落里，慢慢地舔舐自己的伤口；此时的他，终于有了勇气面对自己过往的挫败感，还有过于自我的冲动。

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他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嘟、嘟”地响了有五六声，那边传来富贵的声音：

“喂——哪个啊？”

清风一听是阿爸的声音，本能地想要挂断，但是，这一次他并没有真的挂电话，只沉默了几秒，电话那边仍然在不停地“喂”着，然后自言自语地说道：“这哪个打电话来，又不说话啊，真是怪气。”

“阿爸，是我，我阿妈在吗？”清风还是开口叫了一声。

“你个畜生啊，你干么事不说话啊，还有脸问你阿妈在不在？哼！她不在，还能被你气死了不成？”

清风今天也没有顶嘴，他知道阿爸的脾气，不让他骂个痛快，那是绝对不会有结束的时候，一件事能吵到明天早上。

“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现在得了哑口痨吗？说话啊！”富贵终于逮到机会出气了，自然大声地咒骂。

“好了，你喊也喊够了，骂也骂够了，让我阿妈接电话吧，我有话对她说。”清风努力地压制住内心的烦躁。

“还骂你骂够了，我什么骂够啦？你不是活该么，搞出这么大的事，还有脸打电话回来啊，干脆死在外面倒省事了，养你有什么益处啊？”

清风将手机紧贴在耳边，默默地吐出一口气，然后极力地，平静地听着他吼叫，那边的电话似乎被人夺了去，听见阿爸的声音远了点。

“你现在打电话回来有什么事啊？”

这是阿妈的声音，虽然很平静，但清风听出来了，这是带着气的，当然，她是应该生气的，儿子竟然敢冲他发火了，并且还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问题。

他轻声地说道：“阿妈，今天是我不对，不该冲你发脾气，你也别生气了，还是那句话，我自己闯的祸，我自己会负责的，只是，只是你别气坏了身体，回头让你捶我几下出个气。”

“哼！”梅香冷笑了一声，“你自己打算怎么负责啊？倒是说给我听听，是去偷，还是去抢？”

清风沉默了，梅香在那头也沉默了片刻，然后放缓了语气说道：“你这几年不容易，我们也不是孬子，心里眼里都有数，没钱，不就是日子过艰苦一些么，你们都还年轻，急什么呢，就是急了，也是去想办法努力，挣到钱的时候，就要把一个钱当两个钱用，才能过好日子。有钱的时候，又把钱当草纸，没钱的时候，张着嘴巴喽，有什么用！唉，然后就不顾后果地去糟搞啊，到最后怎么收汤呢，你说是不是？”

没等清风开口，梅香又说道：“你有事，从来不肯跟家里说，我是觉得小时候，你外婆对我们兄妹几个管得太严厉，连自己想说的话也不敢说，所以对你们几个比较放松，不想把小伢子管得太死了，但是，你们也要自己懂事一些，不能为了一时的利益去冒那样的风险啊，再说了，我们也不是说要怪你怎么样的，是想替你解决问题的啊，你呢，满嘴谎话，倒比我火气还大，你自己想想，我说的对还是不对。”

“我知道了，阿妈，都是我的错，我会好好努力的，不会再去惹麻烦了，这个教训我也吃够了，其实，我也早就后悔了，可是，没有办法啊，窟窿大了，一下子补不起来，才会让你们替我操心了，长了这么大，总是让阿妈替我操心，我心里也难过。”

“唉！”梅香又叹了一口气，“俗话说小洞不补，大洞三尺五。你心里有事，一定要和家里人商量，你连家里人都不肯相信，你还能相信哪个？你阿爸脾气就是那个样子，他噘你的话，你也不要放在心上，他就是那么个人，心是不坏的。你这个事，我会跟你丈母娘，还有云儿那边这说清楚的，婚，肯定不能离，好好的一家人，不能搞散了，另外呢，我也在考虑这个事情到底怎么处理，这几天，我上你舅舅家一趟，也让你阿爸去他本家一趟问问，能凑起来最好，凑不齐就再想办法，只要你后面好好的做事，踏踏实实的就中了，过往的，都不要提了。”

清风了解他母亲，憋了一天，估计气得半死，回家一定又受了阿爸的气，此时定然要一次把话说清楚，而且，既然她这么说了，这事情，她是管定了，可怜操心的命，自己真的是该死。

“我晓得的，阿妈，我一定会好好的，再不好好做，我能对得起哪个呢，我也想做个好父亲、好老公、好儿子，可是，最近几年我每走一步，好像都是错的方向，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但是，这一次，我一定改正自己，反省自己，工资低，我就慢慢挣吧，云儿那边，我自己跟她说吧，你不要管了。”

梅香心想，夫妻的事，让他们自己说也好，至于小霞呢，闲话是不会少说的，到时候再说吧，反正这个麻烦，自己会处理的，让她说几句难过话，就让她说吧，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儿子做错了事，受点委屈也是理所应当的，谁让她是当妈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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