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凛寒摔了杯子，脸色阴鸷地令人害怕。所有人都跪下了，不敢再有所言语。

许雅沁看着这个和记忆里重叠的脸，他们真的太像了，生气的举动和神情都一样。刚才恍惚之中她以为又回到处置云家的那一天。

以假乱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杨矜玥咬着牙，杏目圆瞪，眼角有泪水闪烁着，呼吸也沉重。

因为沐凛寒的话。

她是妻，你是妾！

尽管是不争的事实，可是被他这样发火，她终究觉得屈辱。

杨矜玥自视甚高，无论是家世还是她的姐姐，都足够让她骄傲。哪怕在这里，她的内心都认为自己是有邑都做后盾的。而无论沐凛寒还是漓浅兮对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之下杨矜玥迷失了。

可如今却被这样下了脸面，杨矜玥整个身子都寒透了。

从身，到心！

为了表示恭敬，杨矜玥也跪下了，头恭顺地垂着，眼神里却是不甘和耻辱，自己对于沐凛寒是抱有期待的，以为可以拿到他心里的一席之地。这个人向来古怪，对自己若即若离，可是总体上也比别人好，杨矜玥每次都以自己姐姐为标准，洗脑自己的圣眷浓着。

她竟然落泪了。

可是这么多人在，又怎么可以被看轻。

杨矜玥咬着牙，埋着脑袋，拼命把眼泪给咽回去。好在所有人都还处于沐凛寒的盛怒余韵之中，不敢动弹，没什么人发现她的异样。

漓浅兮也跪着，但轻轻抬头去看沐凛寒，她离得近，沐凛寒眼里的怒意看得一清二楚。漓浅兮一直盯着他，无声地求他息怒。

沐凛寒看着小媳妇也如同受惊的小羔羊，诚惶诚恐地看着自己，心下不忍。他直接伸手，把跪着的人捞起来，漓浅兮扯了扯他的衣角，向他示好。沐凛寒反手握住作乱的小手，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抚着。

漓浅兮学着他的样子捏他的手，希望他能平复心情。

里头的太医一窝蜂出来了，面面相觑。不算暖和的日子，终究是出了一层细汗。除了排排站定，半天却愣是没人开口。

最后是年长有资历的赵太医出来回话。

“君上，臣等无能。孩子，没能留下。魏美人母体受损，日后只怕是...”

不能再有身孕。

“你们在里头那么久，就是为了给寡人这么一个答案的？”沐凛寒脸色很差，怎么说，那是活生生的一个人，里头还是自己的骨肉，他自然会心疼。

赵太医稳重，虽然跪着回话，但也没有因为他发怒而害怕，“魏美人郁郁寡欢多日，又突然收了刺激。这样心绪不宁本就有滑胎的危险。而摔倒之时直接冲击到腹中胎儿，实在是没有办法。”

“既然如此，好好调理，别落下别的病根。”沐凛寒揉了揉太阳穴，“魏美人醒了吗？”

“还没有，刚才抬回来的时候情绪不稳，又消耗了体力，微臣刚开了安神补气的药，也给魏美人施了针，估计这会差不多该醒了。”

“好，以后她的身子交由你照顾吧。务必尽心！”沐凛寒说着，起身进屋去，漓浅兮跟着她进去。其他人也窸窸窣窣地起身跟上。

“是。”

沐凛寒在魏美人床边的凳子坐下，屋子里的血腥气还没完全散开，还有宫女在往外端猩红的水盆，魏美人此刻虚弱，并不能开窗通风。

此刻他们进来，才赶紧点上熏香，以熏一熏味道。

魏美人脸色苍白，嘴唇也微微皲裂，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把她的头发浸湿，打着缕贴在脸上，凌乱不堪的妆发，今早满心欢喜戴上的耳坠，如今也掉了一只。她的手蜷成拳头抓着衣服，之前一直捂着肚子，手上也沾了血，给她擦拭的时候也紧紧蜷着，根本无法擦拭干净。

此刻鲜红的手掌与苍白的脸颊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原本喜庆的石榴裙，此刻鲜红欲滴，令人看着觉得不适。

沐凛寒一直是个仁厚的人，不管魏美人因为怀孕而如何恃宠而骄，她终究也是一个弱女子，满心欢喜地期待可以成为人母，如今却可能永远没有机会感受这份喜悦了。

沐凛寒看着魏美人紧紧拽着衣裙，眉头紧锁的模样，生了恻隐之心，让人去打了盆温水和取干净的毛巾进来。

漓浅兮明白他的意思，在宫人呈上来的时候，转身去弄湿毛巾，再将毛巾敷在魏美人手上，代替他给魏美人做清洁工作。

漓浅兮将毛巾敷了一会才从她手上拿下来，有重新过了水，这一次才轻轻地掰开她的手。

可能是刚才的安神药起了作用，或者热敷让她放松了些。魏美人此刻没太大的反抗，漓浅兮不用太费劲便将她的手擦干净。

一旁另一个端着盆子侯着的宫女这时才上前来，用干净的水给漓浅兮洗手。

漓浅兮清洁完自己的双手之后又将干毛巾放入另外的一盆热水中，拧了毛巾递给沐凛寒，沐凛寒握着温热的毛巾给她擦拭脸颊，轻轻地将她的头发拨向两边。

魏美人这时候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魏妹妹，你可算醒了！你刚才满身是血的模样，可把我们吓坏了！”魏美人才疲惫地撑开眼皮，柳筱儿低甜的声音夹着焦急不安便在旁边响起。

沐凛寒手上动作没停，继续帮她把没擦拭下巴给擦拭一遍。魏美人入目就是沐凛寒紧抿的薄唇，深邃的双眸之中藏着不悦，眉头也拧着，见到她醒来，除了动作又轻了几分，并没有开口。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还没清醒，她竟然在沐凛寒眼里看到了专属于漓浅兮那种温柔，是对着自己的。

沐凛寒拍拍她的手，没说话。

魏美人有些吃力地转头，漓浅兮正在让人把参汤呈上来，许雅沁刚好往外走去见来回话的北烟，杨矜玥没了刚才的嚣张狂妄，反而有些失神地杵着，柳筱儿此刻揪着帕子，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担忧。剩下的人都离得比较远，她看到李美人立在一旁低着头，看不出喜怒和关心，元八子却是一个劲往里头瞧，都快按捺不住眼底的幸灾乐祸了...

所有人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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