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灵枢一目十行，简略得看完了全文。

看完之后，纪灵枢不得不说，纪钧出了一手昏招。算计进了众人，但收效未必能如他所愿。

虽然纪灵枢也是被算计的一员，但是他并不责怪纪钧，在这一套筹谋中，利用他，确实是最能保证效果的方案。

简单来说，就是纪钧决定作一个骑墙派。

商元祗下旨请各道节度使勤王，主要请的就是坐镇西南的纪钧和东南的淮南王。日前淮南一带发洪灾，尚需朝廷赈济，自顾不暇，而此时如果纪钧也置之不理，商元祗便只能动用自己的亲兵。

同样，鹿敬之刚在关中站稳脚跟，算是得到了与商元祗逐鹿天下的入场券，但是手下一半人马是鸡鸣狗盗之徒，如果不从其他途径取得粮草，只怕这些人就要先哗变了。

不论对于何者，纪钧都是极为重要的一支力量，不得不拉拢。

但是这样骑墙是很危险的，一个不小心就会一头栽个倒栽葱，摔得头破血流。

纪灵枢大概可以猜到纪钧想做什么。

他想旱涝保收。

如果最终商元祗胜出，纪若望母仪天下，纪若珽成了国舅爷，这自然是很好的结果，如果最终鹿敬之胜了，他在西南割据一方，也足够护住一双儿女。唯一的难点就是在商元祗兵败之时救出纪若望，这唯一的难点在有了纪灵枢的加入后也不再成立了。

这个想法自然是很好的，也很符合纪钧一贯以儿女为重的作风。

然而这实在是太理想化了，现实中往往有太多不确定因素。

比如现在纪若珽的心态大崩。

纪若珽还记得小时候纪钧和他提起商瑜时的情形，那时的纪钧神采飞扬。

建安九年的纪若珽不过五岁，那一年纪若望还在辛眉的肚子里，纪家还住在大理城中老宅。

这一年的腊八节，纪家一家三口正围坐在桌边，等着辛眉端上腊八粥，辛眉不会做饭，但是考虑到腊八粥只一种需要把食材扔进锅里炖煮一定时长，然后就可以起锅的食物，纪钧觉得自己可以放心的把厨房交到辛眉手里。

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然后很快他就后悔了。

“要不还是我来？”纪钧一路小跑来到厨房，探头探脑地问辛眉。

“不用不用，你不要在这里碍手碍脚。”辛眉头也不回地把纪钧赶出了厨房。

纪钧只得悻悻地回到屋里，对纪若珽吐吐舌头。

“你得坚持！不然娘做饭要出人命的！”纪若珽看到纪钧无功而返惊叫道，辛眉在林家做少奶奶的时候就不会做饭，后来刚同纪钧成亲时不论做什么纪钧都说好吃，这使得辛眉对自己的厨艺极为自信，好在纪家一般是纪钧亲自下厨，纪若珽这才能平安长这么大。

“今天小年，就让你娘高兴高兴，她肚子里还有小弟弟妹妹呢。”纪钧搬出了未来的纪若望，这是很有效的一招，还在哭闹的纪若珽立刻熄火了。

“你乖乖的，爹给你讲故事。”纪钧开始贿赂纪若珽，通常而言，以讲故事贿赂纪若珽都是百试不爽。

“那我要听爹以前打仗的故事。”纪若珽接受了纪钧的提议，但是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很喜欢听纪钧讲他在军旅之中的故事，行侠仗义保家卫国的故事，怎么听都不会烦。

在纪钧的这个故事里，朝歌是故事发生的舞台。

朝歌的冬天总是会飘一些雪花，不过虽然有雪，却不很冷，最冷的并不是下雪的日子，而是雪融化的春日。

那一晚，就是这样一个春日将近的寒夜。

故事发生时，纪钧和商瑜在巡逻。

本来这天巡逻的人只有商瑜，但是独自一人领着士兵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转圈实在是很无趣，因此商瑜强拉着纪钧作陪，这样两人边聊边走，聊以排遣排遣。

“你和我一起巡逻，结束时我请你喝酒，宫中窖藏十几年的好酒！”商瑜开出了很有诱惑力的价码，这让纪钧很难拒绝。

纪钧磨磨叽叽去了，两人在盔甲下穿了厚厚的棉袄，饶是如此，从黄昏走到夜晚，纪钧还是感到踩着马镫的脚趾有些僵硬了。商瑜的情况似乎好点，但是说笑时带出来的喷嚏证明他也不暖和。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商瑜突然挥手示意队伍停下，他似乎听到本应空无一人的小巷中传来一阵哭喊声。

纪钧神色凝重，正如商瑜所说，他也听到了同样的声音。

两人连忙策马冲到小巷口，浓重的夜色中，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拳打到另一人的脸上，那人立刻捂着脸倒在了地上。

纪钧冲上前拉开两人，身旁的卫兵递上灯笼，照亮了小巷中几人的脸。

待看清斗殴的两人的面孔，商瑜突然瞪大了眼睛。

“二哥？”

纪钧这才发现，打人的可不是商桓么。再定睛一看，小巷一侧的小楼正是商桓流连忘返的青云楼。

而另一位被打的人，来历也不小。

那是赵家的小公子，赵无垢！

商瑜把商桓拉到一旁，低声质问道，“哥，怎么回事？”

纪钧也凑近了偷听，这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商桓也是个热爱提笼架鸟的公子哥儿，原本和赵无垢处的关系不错，青云楼也是赵家的产业，商桓常来光顾，给赵家送了不少银钱。

可是今日商桓要走时，却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

今日接待商桓的姑娘青杏，原是良家少女，因父亲赌债输了，被卖到了青云楼，商桓听了青杏的自述，当即决定替青杏赎身，买她去自己府上作一个丫鬟，然而赵无垢原本就看上了青杏，青杏父亲的赌债也是赵无垢找人出千才背上的，这次不过是赵无垢想给商桓炫耀，才把青杏请出来给商桓陪酒的。

商桓想为青杏赎身，赵无垢坚决不肯，两人就打了起来，青云楼的妈妈姑娘们虽然不敢让赵无垢挨打，却也不敢对皇子动手，只敢在一旁哭着喊着两人别打了。

也就是刚才商瑜和纪钧听到的声音了。

商瑜心情苦乐交杂，恼的是商桓又给他惹事，打的还是赵家的小公子，喜的是商桓愿意给青杏赎身，还为此打了赵家的小公子，这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可是这事究竟该如何收尾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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