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葛艾姑娘向老爷进献了商瑜的人头，后来两人就不见了。”鹿二突然住了嘴，葛艾献上商瑜的项上人头，这是葛艾抛弃鹿黍离而投靠鹿敬之的投名状，这件事不应当让鹿黍离知晓，可是现在他已经说漏嘴了。

果然，鹿黍离的脸色瞬间变了，“你说什么！”

鹿二顿时苦了脸，他虽然是鹿敬之的亲卫，但难保有一天不会落到鹿黍离手上，鹿敬之虽然不喜欢鹿黍离，可是也没有对自己其他的子女青眼相待。

“大公子，忘了我刚才说的话吧。”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葛艾也再没有回来！”鹿黍离脸色苍白。

鹿黍离根本不可能怀疑葛艾，如果连葛艾都不可信，那这世上还有可信的人么？葛艾但凡有对他不利的念头，他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跟在鹿黍离身边，葛艾有无数的机会可以离开，可是她从来都是心甘情愿的受他的拖累。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可是葛艾怎么会杀了商瑜呢？她一整晚都在自己身边。

鹿黍离怎么也想不明白，一整晚都在的葛艾怎么可能去郑州城中杀了商瑜，现在还和鹿敬之一起失去了踪影。

葛艾就罢了，如今正是攻城的紧要关头，鹿敬之又能去哪里呢？

难道，葛艾和他生出了一样的想法！

鹿黍离大惊，这是现在能说通的唯一说法。

可是这样的话，他俩总有一个人得活着吧？

如果是鹿敬之活着，那他没有任何理由躲起来，不来找自己算账，如果是葛艾活着，她也绝不会就这样不告而别。

鹿黍离决定等一等，葛艾不会就这样抛下他，也许明天早上她就会出现，告诉他他不过是虚惊一场。

鹿二心中也惊疑不定，他渐渐也觉出不对来，葛艾是有功夫的，但是谁也不知道她的功夫究竟怎么样，如果她真的是一个绝世高手，那鹿敬之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而他现在自己送上门来，问这个幕后黑手鹿敬之的去向，鹿敬之不在了，谁能护得住他？他的身家性命只怕是危矣！

鹿二脑中思绪飞转，满脑子都是怎么才能在这个时候保住自己。

突然，他灵光一现。

“大公子，如今将军不在，军中急需规划下一步的方略，不如您暂代将军之位，帮咱们想想怎么办？”鹿二脸上挂出了谄媚的笑。

鹿黍离连忙拒绝了他，“这怎么行呢，我对军旅之事几乎一无所知。”

鹿二本心不是想帮鹿黍离上位，而是想站队表忠心，因此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个人情卖出去，如若鹿敬之回来了，按照鹿敬之原本的计划也是要杀了鹿黍离，这样事急从权的应变，想来鹿敬之不会太过追究。

“大公子正是不在军旅才不知道，将军的军中军纪并不严，若无人管理，这几日在郑州城中烧杀掳掠，想必会失了人心，请大公子一定不要推辞。”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之前鹿敬之下令屠尽洛阳城竟然在军中都无人反对，单这样看来，确实是一支目无法纪的军队，需要人约束。

“可是我年纪轻，也没什么资历，他们不会服我的。”

鹿二早就替鹿黍离想好了方法，“您去问问邱小将军，他一定会支持您的，有了左军的支持，剩下的人也就跟风了。”

鹿黍离想了想，借此机会上位百利而不一害，于是他说，“行吧。”

鹿黍离并没有公布鹿敬之失踪的消息，对外一律宣称鹿敬之太过欣喜，伤了心脉，因此由鹿黍离暂代其职。鹿敬之的余威尚在，又有邱临风的支持，很少有人会直接挑战鹿黍离的威严。

鹿黍离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商元祗送了一封信。

一封谈和的信。

商元祗收到信时十分震惊，一是为鹿敬之的“急病”，二是为鹿黍离的决断。

谈和的决定不可能来自于鹿敬之，他乃是枭雄，不可能放弃已经到了嘴边的血食，做出这个决定的一定是鹿黍离。

但这封信的到来同样让商元祗震惊。

在此时谈和，对鹿黍离而言没有半分好处。

此时的大殷，刚折了商瑜和大部分的精锐，虽然可以等待纪钧的到来，可是纪家军跨越了整个中原，兵疲马顿，和士气高涨的鹿家军比起来，胜负犹未可知，如果幸运的话，从此天下就是鹿家了，即便不幸功败垂成，鹿家也可以固守关中割据一方。

纪若望端着一杯浓茶进来，看到了商元祗揉着太阳穴，一脸迷茫的表情，活像一只和母亲走散的羊羔。

“怎么了，一副这种表情？”纪若望问道，试图为他分忧。

“鹿黍离代表鹿敬之要和谈。”商元祗的表情呆呆傻傻。

“怎么是他？”纪若望仍然记得她曾代表商元祗，在鹿黍离病中慰问，她对那个名为葛艾的温柔而沉稳的侍女印象深刻。

“不知道。可是他为什么要和谈呢？”

“那我怎么知道？只是鹿家这样无缘无故退却，会遭反噬吧？”

商元祗面色又多了几分忧虑，纪若望自觉说错了话，徒增了他的烦恼。

正如鹿二所言，士兵们在战时做的是刀口上舔血的营生，如果没有好处，没有人会为之卖命，对于流民，这个好处是有饭吃，对于其他人，这个好处必须得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比如金银珠宝，比如高官厚禄。

如今，这些东西对于鹿家军来说已经唾手可得，在此时让他们收手，回到塞北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自然是没有人会愿意的，更有甚者，这些士兵会干脆杀了鹿黍离，另立新人上位，反正想上来的人有的是。

这原本不应该是商元祗考虑的问题，他和鹿黍离正处于两个敌对的阵营，应该拼一个你死我活才是，既然鹿黍离主动提出了和谈，商元祗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为大殷续命，这才是作为大殷的新君所应做的事。

但就要让鹿黍离去死吗？商元祗莫名的下不了手。

商元祗沉默了良久，他抬起头来，带着求助般的眼神看向纪若望。

“你说，我是不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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