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乌哈特王庭】

永兰理了理衣裳，徐徐走下了马车。怀胎四月，她却没有显怀。云英满脸笑容地迎了上去，福了福身子：“参见皇依柔公主，可敦已经在王帐内等候您多时了。”

随后，云英领着永兰向李瑶的王帐走去。她挑开帘子，笑着低声道：“请公主自己进去吧。”

永兰点了点头，进了帐篷，一眼就看到李瑶斜坐在榻上，李璃侧坐在下方。她愣了一会子，怔怔的忽然掉下了眼泪。

李璃看永兰哭了，顿时慌了神。她不知道永兰在额尔和部过得怎么样，不知道永兰有没有吃苦。

李璃忙走到了永兰的身边，用衣袖帮她擦着眼泪，心酸道：“可是受了委屈？”

永兰摇了摇头，然后俯下身子给李瑶和李璃请安道：“参加掌权圣公主，皇依柔公主。”

李璃连忙扶永兰起身，凝视于她：“我已经不是公主，你才是。况且你已经有了身孕，还是少行礼为好。”

永兰着实不好意思：“奴婢是借了了您的身份，这才得已在额尔和部作威作福。然而奴婢却一直记得，您是奴婢的主子，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本该是您的。”

李璃听永兰这般卑微，不觉忍了酸涩之意，强笑道：“出嫁当日，你我约好。从那天起，你便是李璃，是唐国尊贵的皇依柔的公主，才不是一个普通的婢女。往后，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跟我无关。”

永兰静静听完，微微一笑：“然而那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在沁拉伦台吉的眼里，我永远都只是一个地位低下的奴婢。”

李璃望着永兰倔强而疲倦的容颜，静了半晌，良久方叹息道：“沁拉伦台吉对不不好吗？”

永兰慢慢地出了口气，轻轻道：“台吉待我，自是不如普通的夫妻。我们仅是盟友，公主，这点您应该明白。”

李璃的心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隐隐作痛，鼻中也酸楚：“你不是已经怀有了他的子嗣，既然亲密过，怎会毫无感情。”

“是我把他灌醉的。”永兰猛一抬头，脸上泛起一带灼烈的潮红，激动道：“因为我喜欢他，我不想与他相敬如宾的度过一生。”

李璃怔怔看了永兰一会，轻轻叹了口气：“值得吗？”

永兰深深看了李璃一眼，静静道：“您所做的一切，值得吗？你可曾得偿所愿？”

李璃沉默着低下头去，心底有一股酸气直冲眼角：“我不后悔。”虽不后悔，但仍旧是不甘心啊。不甘心他取了侧妃，不甘心他不信任自己，不甘心自己的付出。

“倒贴的东西，永远是最廉价的。”永兰的声音幽幽的，无比哀怨：“自此，我在他的眼里更加的轻贱了。”

李璃立时怔住，只觉得方才永兰所述刺耳无比。因为，独闯魔宫的她就是最廉价的那种人。

或许我在他的眼里，也是这般轻贱吧。李璃自嘲地笑了笑。

这一刻，李璃突然萌生了退意，她觉得她与离殇是不平等的，她觉得她在离殇的面前，永远低了他一头。

或许，此刻的他一定特别瞧不起我。李璃怔怔地，痴惘地望着永兰，只觉得有气流在口腔里回旋，却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

许久，永兰悠悠一笑，声音哑涩道：“不过，事已至此，我便没有回头路了。”她用手指紧紧蜷着手中的手帕，似要把它捏碎了一般。

“公主可还要回去？”永兰缓缓拭去泪水，意味深长地望着李璃，淡淡道。她的声音里隐隐带着克制不住的期盼。

李璃旋即明白，她嘴角的苦笑渐渐消失，徐徐道：“你不该试探我。”

永兰幽幽叹了一声，满目哀怨：“我不想把我的位置还给您。无论是沁拉伦台吉还是我的女儿，我都不想把她们让给您。”

李璃身子一震，心下酸楚难言，相交多年，永兰终是跟她离了心。

曾几何时，李瑶曾在毓秀宫里指出永兰是个有心思的人。有心思的人，自是会有自己的主意，自会为自己打算。

李璃失望地看着永兰，唏嘘道：“我从未想过要打扰你的人生。”

永兰的眸中有雪白泪花：“我只是想再确认一次。您知道的，我在额尔和部宛若浮萍一般，终日不能定心。我实在是太害怕了。”

纵然心底寒凉如冰，李璃仍旧露出了一个平静地微笑：“你且安心，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跟我无关。”

李瑶走过来，轻轻地拉起了李璃和永兰的手，故作轻松地对永兰说道：“璃儿不会抢走你的孩子，让你的孩子认她为母的。孕期的女子容易抑郁，你要调整好你自己的心态。”

李璃抓着李瑶的手，笑了笑。她听懂了李瑶的弦外之音：如果她重新坐回了皇依柔公主的位置上，那么永兰的孩子便是她的孩子，要唤她为额娘。如果她把永兰的孩子交还给永兰，那永兰的孩子便会失去了她尊贵的身份。

可怜天下父母心。李璃的笑意在脸上僵了僵，转头强笑着说道：“我只想在长姊这里叨扰几日，过几日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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