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中旬，天气渐热。杨氏娘家几个表小姐、公子来做客。沈念从老太太那处出来。也被沈怡请去了园子里。

沈念最是不喜与沈怡待在一处，尤其还有她家那几位表小姐。可又有什么办法，人家来请，没有无缘无故推辞的道理。

带着常乐百吉往园子里去。远远地瞧见沈怡并两个女孩坐在树下说话。看见她来，又向她招了招手。

沈念脸上挂起个淡笑过去。和气道：“两位姐姐，好久不见了。”

杨钰莹与她妹妹杨钰欢齐齐笑了笑，拉她坐下。要说沈念与她二人关系，实在不很熟，也就说过几句话。从前这两位姐妹不大看的上沈念身世。今日这般热情，想必是有什么事呢。

杨钰莹先是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沈念。觉她自打老太太回来后，穿衣打扮都不似从前破旧。但心里依旧是看不上沈念的，要不是有事想问，根本懒得叫她来。

沈念含笑喝茶，任她打量一圈毫不避讳。忽然被杨钰莹捏起衣袖，那姑娘又凑近了细看片刻，惊讶道：“七姑娘这衣裳，竟是翠羽织锦的？”

前几天京城里突然时兴起一种翠羽面料，是以姑苏一带特有的鸟儿羽毛织成。其材料难得，制作工艺复杂，常常是五件里才能成功一件。穿在身上薄似轻羽。柔软舒爽。远看是淡蓝，近看又泛着荧绿光泽。细看才能发现，是织在衣裳里的翠羽散发的光泽。

也不怪杨钰莹惊讶，实在是因为这衣裳难得，卖价也高。

沈念只点点头，默默抽回自己袖子。

杨钰莹满脸不可思议，又羡慕又嫉妒。笑了一笑，看向一旁的沈怡说到，“你家老太太果然最疼你七妹妹。这翠玉衣裳，倒没见怡儿妹妹穿过。”语气里多少有些挑事意味。

沈念心里叹口气，女人的嫉妒心，果然不可小觑。隔过沈怡，淡笑着接过话来：“我家姐妹几个祖母是一般疼的。只不过，这翠羽衣裳是我舅母送来的。”态度大方坦然。

杨钰莹一听是沈念舅母送的，心里歇菜，又羡慕的看了两眼，开始把话题往正事上引。

“说起你舅母家，倒想起前些日子的上巳节。你那位掉入水中的表哥。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念心里了然，原来是为了这事。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学她一样，从头到脚先打量了一遍杨钰莹，才淡淡开口：“那日你们不都在场吗，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说罢端起茶碗垂眸喝起来。

杨钰莹被她一个打量心中顿觉不爽，沈念这丫头，凭什么这么打量她？正想开口刺沈念两句，却发觉她此时周身清冷，面无表情低头喝茶，看起来倒让人有些不敢冒犯…

她一犹豫，一边的杨钰欢便开口道：“那日我们虽然都在场，可沈茉欲言又止显然不是那么回事。现在都在传，说那日其实是沈茉与赵公子一同落得水…”

沈念立时冷了脸，重重放下手中茶杯。冷声问道：“那姐姐便说说，这话是谁传的，叫她来对峙便是。”

茶杯磕在石桌上的声音惊的三人皆是一颤。

沈怡在一旁有些惊讶，不说从前的沈念软弱胆小。即便是老太太回来后，也没见她跟谁这样说过话，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今日这气场…倒是跟沈彧如出一辙。

对沈茉的事，她自然心里清楚。杨氏千叮咛万嘱咐过她，这事绝不能让别人知道。而杨家姐妹死缠烂打的追问，她没有办法，只好以沈念是当事人，最清楚事情经过的理由，将这烫手的山芋甩给了沈念。

没成想，对于这事，沈念态度这么强硬。

杨钰莹自然也被沈念唬的有些愣怔。缓过神来又皱眉道：“那你五姐姐为什么自那次落水后，在没出过门？五月正是郊游宴客的好时候，她为何不出来？”

沈念看她一眼淡声道：“因为五姐姐本就体弱，落水后染了风寒，咳嗽不止，只好在家中养病。”

杨钰欢瘪瘪嘴又说到：“你这不过是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到底怎么回事咱们也都猜得到。我们又不是外人，不会对外乱说，你便是承认了又能怎么样。”越说声音越低，眼睛不敢直视沈念。一说完，就拿起了杯子闷头喝茶。

杨钰莹也接道：“我许多好友都说，你五姐姐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呢，没叫咱们看见她与赵公子纠缠在一起…”

沈念心里冷冷一笑。直直盯向她二人。“两位姐姐，话可不能乱说，时至今日，我都还没有听谁说过我五姐姐是与我表哥一同落水的。事情就是我那日说的那样。你们要我承认什么？还请你转告你那位好姐妹，别在胡编乱造。我五姐姐躺在屋里养身体已经许多时日了。是吧，四姐姐。”

忽然将目光转向沈怡，清冷眼神撞进眼中，沈怡僵了一僵，道：“是…”

杨钰欢不甘心，还想再问。正要开口就见沈念淡笑着站起来。

“姐姐们，我还有课业没完成，就不奉陪了，有什么问题问我四姐姐便是了，都是沈家姐妹。自然是一样的。”说完看了沈怡一眼，福了福身子转身走了。

沈怡哪听不出这话的意思，不过是在警告她不要说错了话。否则累及自身。可她瞧着沈念那样子。只觉心里憋屈。从前那个破落丫头，为什么现在比她还有派头。

脸色变了变，看向两个表姐。“都说了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你们偏不信！”

树后站了许久的沈茉，此时指甲重重掐进肉里，盯着沈念背影的眼神愈发狠厉。明明是她先来这处休憩的。远远看见沈怡几个过来，她只能像个贼一样藏起来。又听了半晌她们谈论自己。原来，现在自己成了遍京城的谈资了吗？

这一切，都是拜沈念所赐啊。

看向走远的沈念背影，眼睛眯了一眯。抬脚向她的方向走去。

沈念吐出方才胸口的憋闷之气，缓步往怡然苑走。拐个弯进了一从毛竹小径，就听身后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念！”声音里透着浓厚的冷意与仇恨。

沈念停了片刻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缓缓转过身来。“五姐姐安好。”

眼神淡淡看向沈茉，而沈茉眼中的恨意，她也看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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