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庾笙，是一名自幼学医的医女。几月前，我从金陵辗转至这里，原因是我医术不精救治病人时使他旧疾发作，个中缘由我不想追究。那样繁华的一座城，自然容不下我这样的小人物，虽也被人们誉为“杏林”，但我不够圆滑，不会世故，在那样的地方，没有我的位置。

所以，这该是我无法在金陵立足的缘由。

现今我在远离金陵的一个世外村落暂居。我不知是否还会离开这里，也不知到底能去哪里。我的家族自我出了丑闻后就把我从家谱中除了名，我已经不能回故地，也没有去处。想来只有这个地方会接纳我了。

（一）

村子宁静平和，背山向水，是极佳的休养之地，却不适合我这样的青年人生活，似我这样年岁的人该去外面闯闯的，可我闯过了，外面很纷扰，扰得我遍体鳞伤。村子里满是妇孺幼老，难免会有病痛咳嗽，我在这里虽没有生计，却可以替村里的人看病问诊，至少，这些于我而言皆是信手之事。

村子有个雅致的名字叫做九清岗，许是村子坐落大山深处才得此名。

七月大雨，山中氤氲着湿气。

浥润坊，是我在金陵的医馆名，现今我已不敢再用这个字号。村里的长者听闻我是外地来的对我有些成见，但在我救治过村民后又帮我兴建医庐，让我重操旧业，成了村里的“女大夫”。

那日傍晚我在院中照料花草，不料却来了些“特殊的客人”。

是村子里的孩子，大大小小有七八个左右，在我的医庐外面扒着门偷看，我放下手里的活向着门外走去。

都是些年幼的孩子，我饶有兴趣地和他们闲聊起来。村里的孩子稚嫩良善，是外面人比不了的淳朴。从他们口中我得知，村里留下的都是些老幼，妇女是主要的劳动力，她们自给自足，自力更生，过着世外仙居一样的生活。

孩子们中间有个很瘦弱的叫作“奈良”的少年，他总是目光澄澈地看着我，在那样干净明朗的眼神里，我觉得惬意自在。没想到在这遥远偏僻的村落，我也能过得这样快活逍遥。

大山茂密葱郁，这也是我药材的来源之一，甘草黄芪都可以从那里得到。我闲暇时会去山中采药，大山幽深静遂，每每上山我都得赶在日落前回来。

往后的时间都有孩子来我的医庐玩，甚至还会和我一同到山中采药，那个叫作“奈良”的孩子也总出现在我的眼前，久而久之，我就和这些孩子熟稔了起来，他们一口一个“笙姐姐”地唤我，让我肯暂时放下前尘往事，一心留在这静谧之地。

今年的雨来得晚，持续时间很长，我已经有半月没去山中采药了。大雨连绵不绝，孩子们也没再来我的医庐，索性我关上门静听雨声。

夜将至未至，我坐在窗边看着屋外的雨点出神，屋中的药材已经几日未见阳光，有的已经发霉回潮，我生了炉子，整个房间都被烘烤得暖暖的。

（二）

夜半三更，我听见了急切的敲门声。夹杂着妇人的哭喊，雨夜变得诡异阴森起来。

穿衣下床，我撑了伞出去。妇人急切的哭喊和仓促的敲门声使我加快了脚步。

门从里面被打开，我看见了一个身穿粗布灰衣的妇人，还未等我开口她就轰然跪地。

这样的阵仗着实吓坏了我。我赶紧伸手将她从地上拉起，她全身已经湿透，口齿不清地和我说“救救孩子，救救我的奈良”。

是那个目光澄澈的少年。我把伞递给妇人转身回屋拿了药箱就跟着妇人而去。

大雨无止无休，像是要吞噬了这天地一般。夜色深沉，我来到了妇人家中，看见了那个躺在榻上的孩子。

面色苍白，唇色乌紫，奈良全身都在发抖，我忙放下药箱上前替他诊脉。

触感冰凉，他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只有眼睛却不曾睁开丝毫。妇人的啼哭声传来，我扭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的人，眼窝深陷，鬓发已经被层层染白，再环顾整个屋子已无任何多余的人，我很难判断这是八九岁孩子的母亲，可这一刻，我的责任只是“大夫”，除救活榻上的孩子外我再无其他职责。

我让妇人端了一盆热水过来，先帮奈良擦拭身体，让他回暖。然后我就把药箱里的红糖给了妇人，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要让他回复意识。

在经过望闻问切之后我松下一口气，仅是简单的风寒而已，开几副药煨水喝完就好。奈良的脉息微弱，我往开的眼里加了黄芪，黄芪提气补血，百利而无一害。

屋外的雨始终没停，我索性接过妇人手中的帕子帮奈良擦拭身体。说来奇怪，这个年岁的孩子应该面色红润身体强健，奈良的面色苍白不说，身上也没有多少肉，这不是简单的瘦弱就能解释得了的，可帮他检查好身体后，我没有看见其余的伤口，他的脉象也并无不妥，除了脉息微弱就再无别的异相。这样的病症让我有些疑惑，可诊脉出来他也仅仅是风寒而已，也许等风寒好了以后估计就会有所好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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