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不是不知道林烟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可听李助理这样详细地讲一遍，心脏却如同铁丝缠绕一点点收紧。铁丝尾端刺入心脏里，里面流出汩汩鲜血，刺痛至极。

“稍后我会递上辞呈，完成工作交接后就离开。 我先告辞了，江总。”

李助理下车，冲着车内的江慕深深地鞠躬，然后毫不留恋转身离开。

而江慕坐在车内，后视镜中倒映出他遍布血丝的眼。

他曾经以为他对林烟那么冷漠很好，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尝到背叛他的滋味。

可如今那些他自以为是做的事情，恍若跨过时间，化为实质长鞭，用力鞭打着他的灵魂。

他到底都错过了些什么，做错了多少事情啊……

江慕紧紧攥着拳，过了好半晌才下车。

南南根本不知道该去哪儿，不论周语嫣还是江慕，都不管他。他在丽苑外等了很久，冻得小脸都红了，看起来可怜极了。

可江慕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却生不出半点怜悯之心。

“爹地，姑姑呢？她没跟你一起吗……啊，放我下去！”

南南猝不及防被江慕拽着衣领拎起来，两条腿无力地垂着，悬空感和江慕的眼神让他一瞬间头皮发麻。

“这就怕了？那你想过林烟落水时、被你碾压过双腿时，还有被你推下斜坡被车子撞死时有多害怕吗？！”

江慕紧紧盯着南南，恨不得弄死他。

若不是他这个小恶魔，林烟根本不会死！

他也不用像现在这样，除了后悔，什么都做不了！

南南却一点都不懂他为什么这么对自己。

“你那么折磨坏女人，想让坏女人死。现在我把她弄死了，你为什么又好像很难过的样子呢？这就是你们成年人说的伪善吗？你这么难过是装的吗？”

还有姑姑，她想让坏女人死，不断跟他说，他可以帮她，未成年不用坐牢。

为了让她开心，他那么做了，为什么姑姑对他反而不如以前好了呢？

南南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只觉得成年人之间好复杂。

江慕想到他逼着林烟在会所当众脱衣、在瞳瞳灵堂上下跪……还有那些数之不尽的折磨，心脏倏地刺疼了一下，像是短暂地停止了供血功能。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手一松，南南摔倒在地上。

南南摔得很疼，可此时顾不上这些，他只是觉得很委屈。

“坏女人想当医生，可是你阻止了她继续当医生的梦想。她很喜欢那个周津，你送他坐牢、弄死了他。”

“她很在乎那个叫乐乐的小野种，你就把她抢走了，逼迫坏女人给我死去的小妹妹披麻戴孝。”

“她得了很严重的病，胃癌晚期，他们都说会很疼，然后痛苦地死去。你有很多钱，可以给她治病，但是却故意不让她治疗，逼着她去死……”

江慕对林烟做过的恶事太多了，哪怕南南才只有五岁，从旁人嘴里也听了很多。

像胃癌晚期这一类的病他不理解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披麻戴孝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羞辱。

他只是从旁人嘴里听过，知道这些事让那个坏女人很痛苦。

南南坐在地上，仰头看着江慕，求知若渴。

“你那么对她，想让她死，然后我就把她弄死了啊。我也想过帮坏女人，可你们每个人都说她很坏，说她该死。然后我就按照你的希望，把她弄死了啊！”

南南皱了皱小眉头，面上既茫然又委屈。

“我只是做了跟你一样的事啊，为什么你要骂我呢？”

他年纪小，可是常年陪着秦知尧上节目，口齿很伶俐，逻辑也很清晰。

他不是想讽刺江慕，只是单纯地想不通，所以问出来了，仅此而已。

可就是南南这样天真的询问，成为了压垮江慕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一直在逃避事实，可事实就是他一步步逼死了林烟。

那个生产大出血却认为活下来很幸运，从不会怨天尤地的乐观女人，却被他硬生生逼成了抑郁症。哪怕临时关头有求生机会，她却欣然放弃、从容赴死。

天上又开始下雪了。

大雪一片接着一片，将大地包裹成一片洁白。

“噗——”

江慕吐出一口血，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就像林烟死的那天一样。

他张张嘴，想要喊林烟的名字。

可最后什么也没能说出来，重重倒了下去。

如果一切能重来，那该有多好……

……

“哎呦我的老天爷啊，我不活了！我女儿六岁遭那么大的劫难不死，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怎么现在又溺水了哟……”

“干脆弄死我算了，我也不活了！”

“哎呦哟，我貌美如花天真可爱聪明无邪就是运气贼差的女儿啊，你死了可让我怎么活哟！”

“老天爷不公，干脆把我也弄死……啊啊啊啊啊啊啊，醒过来了啊，我的宝儿！呜呜呜呜呜呜——”

林烟被女人哭天抢地的女声吵醒，脑子混混沌沌的，根本不知道身在何处，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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